,大脚和长贵毕竟岁数大了,体力也渐渐地不支,这
些天终于消停了下来。
那长贵一旦消停下来,另一件事情立马像堵在嗓子眼的一团乱糟糟地鸡毛,
每天撩搔着他,让他吃饭睡觉都不安生。
那天,地里的活儿着实地多了些,长贵的身子酸软得没了一点力气,吃了饭
便倒在了炕上。也不知道睡了多久,迷迷糊糊地嗓子渴得冒了烟儿,长贵闭着眼
喊大脚倒杯水来,一连几声儿都没个动静,睁眼一看,大脚的被铺在那里,人却
不知道去了哪儿。
长贵的心激灵一下,麻利地起身,趿拉着鞋就奔了外屋,还没出门,正和刚
刚进来的大脚撞了个满怀。
「着急扒火的你这是干啥?」大脚恼怒地问。
长贵瞪着眼也问:「你干啥去了?」大脚斜斜地瞥了长贵一眼,也没理他,
爬上炕脱了衣裳往被窝里钻。长贵撵上去,拽着大脚不撒手:「你说,你干啥去
了?」
大脚烦躁地把他扒拉开:「管我呢,赶紧睡吧。」
「睡!睡啥睡!你说,你是不是又去那屋了?」长贵虎视眈眈地瞪着大脚。
「是!去了!咋啦?」
「咋啦?」长贵一双眼睛瞪了个溜圆,一把掀开了大脚的被子,「你咋还去
呢?」
大脚刺棱一下坐在了炕上:「咋就不能去!当初不是你上赶着撵我去的?」
「当初是当初!能和现在一样?」
「现在咋啦?我看一样!」大脚哼了一声儿,白了他一眼,扭头又躺下来。
长贵被大脚的轻视弄得有些郁愤。这些天来,身子的无恙让他的性情不知不
觉有了些转变,就像是一只家雀突然地生了一对儿老鹰的翅膀,立马觉得满天满
地地随便翱翔了。窝囊了那些年长贵一直忍着憋着,这里面有对自己的无奈也有
对大脚的愧疚,现在终于万事大吉,那些个无奈和愧疚瞬间便烟消云散,随之而
来的却是从未有过的膨胀。他自己没觉得,但心里面却再也容不得任何人对他的
轻视了。
看着大脚冰凉呱唧的一个背,长贵的火腾地就冒了出来,也根本就没过脑子
下意识地抡圆了蒲扇一样的手掌,冲着大脚拱在那里的屁股上去就是狠狠的一个
巴掌。「啪」地一声脆响,把个大脚扇得「嗷」地一声惊叫。
那大脚本就不是个善茬,在家里颐指气使惯了的一个女人,哪受得了这个?
一激灵就窜了起来,哭喊着扑了过去,和长贵扭成了一团。
长贵心里也是含糊,刚刚也不知道咋了就动了手,等回过神来还没容后悔,
那大脚就疯了一样地上来一通抓挠。开始长贵还气哼哼地和大脚撕打着,但这些
日子刚刚形成的那种小人乍富的激动,却仍是没有拗过多年来被大脚压制着的那
种习惯。几个照面下来,那大脚早就骑上了长贵的身子,再看可怜的长贵,却只
会抱着个脑袋缩在炕角里喘着粗气。
「还反了你了!还动上手了!你以为你现在能啦?我告诉你!不好使!」撕
扒了一会儿大脚也累了,大口喘着坐在了炕上,却仍是愤懑,披头散发地数落着
长贵:「给个鼻子你还就上脸了!让你暖和暖和你还就上炕了!」
长贵刚刚冒出来的一点自信还没等生根发芽,就被大脚搂头盖脸地扼杀在了
摇篮里,现在剩下的就是一肚子委屈。人比人真是得死,原先自己有病,被大脚
骂了喊了也就算了,可现在全息全影的,大脚一嗓子上来,自己心里咋还是「突
突」地乱颤呢?看来人的命还真是天注定,一条泥鳅再怎么蹦跶它也终究成不了
龙!
想到这里,长贵不由自主地一阵悲哀。
大脚坐在那里仍是不依不饶的,长贵越是不说话她倒越是来气,伸了腿给他
一脚:「现在你咋蔫了?你刚才那劲儿呢?!你再打啊,你再打我一下试试!」
长贵现在是彻底地没了脾气,小心地爬起来嘿嘿着一脸讪笑:「你咋还急了
呢,那不是打呀。」
「那不是打?那我那样儿也给你一下行不?!」
「行行,我错了,中不?」长贵陪着小心凑过来,伸出手去帮大脚拢拢散乱
的头发。大脚没好气地把长贵扒拉开,一扭身再不愿理他。长贵讨好似的安顿大
脚睡下,扯了被子给她盖好,想了想,终于还是悄悄地钻进了大脚的被窝,战战
兢兢地靠上了大脚的身子。过了半天,见大脚再不言语,逐细声细语问了一句:
「还生气呢?」大脚哼了一声。
「我不就是问了一句嘛,也至于生那么大气?」长贵小声地嘟囔了一句。
大脚却唰地一下回过身来,虎视眈眈地盯了他:「你到底是啥意思!」
「就是问问,就是问问。」长贵躲了大脚的眼神,伸胳膊去抱,又被大脚甩
开了。
「不行!今儿个你得给我说清楚!」大脚竟不依不饶了,一骨碌重新坐了起
来,拉着长贵的衣裳。长贵眼看着刚刚被安抚下去的大脚又来了劲头,心里忙不
迭的懊悔,赶忙起身连哄带劝地把大脚摩挲平。大脚嘴里还在念叨着:「不行!
你得说清楚!」
「行行,跟你说,跟你说。你先躺好喽。」操持着大脚躺得熨帖,长贵抬眼
看了大脚,又小声说:「不许生气啊。」
「中,不生气!」
得了大脚的保证,长贵一颗心这才放进了肚子里,嘿嘿笑着,一张脸竟是满
脸的为难,倒好似做了错事的是他自己:「我就是想跟你说,往后别去那屋里,
行不?也别和庆儿再……再那啥了,行不?」
「为啥?」大脚明知道男人的那点心思,却还是明知故问。
「这还用问为啥?那时候是我不行呢,你去也就去了,现在我行了,那肯定
不能去啦。」
「哦,你不行的时候就让我去,你现在能了,就不兴去了?」大脚慢条斯理
地说,「你咋就那么合适呢?你把我们娘俩当个啥啦?还真成你的药引子了?咱
不说别的,那庆儿是你亲生的儿不?」
「当然,当然是哩。」
「我看不像,我咋看咋觉得那庆儿就跟那猫啊狗啊差不多呢,用着了呢,就
牵过来逗逗,没用的时候干脆一脚踹旮旯去。是不?哦,你不行了就想起你儿子
来啦?你那儿子也傻呢!小身子骨一点都不吝惜,又帮你伺候媳妇儿又帮你治病
的,心气儿刚起来,得,被他爹一脚给踹下了炕!」
说到这儿,大脚冷冷地瞥了长贵一眼:「该他倒霉是不?有个不要脸的爹!
当初这馊主意是你出的不?你把这事儿惹起来了,你想了就咔嚓一下了了?你当
这是一顿饭呢,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?你现在好啦,啥毛病都没有啦。你想
过是为啥不?不说谢就算了,咋还过河拆桥呢?你为我们娘俩儿想过没?这丑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