呛住了气眼,我连连咳嗽了几声。
母亲这才说:「慢点会死啊,又没跟你抢。」
话语间隐隐带着丝笑意。我抬眼瞥过去,她又绷紧了脸。从父亲出事起,我
再没见她笑过。一集结束,母亲出去了。我吃完饭,主动收拾碗筷。到厨房门
时,母亲正好从楼上下来,手里抱着晾好的衣物,还有几件床单被罩,看起来真
是个庞然大物。
我没话找话:「怎么洗那么多,床单被罩不是才换过?」
话一出我就愣住了,母亲嗯了一声,也没说什么。把碗筷放进洗碗池,我
感到飞扬的心又跌落下来。
*** *** ***
几乎一夜之间,所有都在谈论世界杯。田径队的几个高年级学生说起罗纳
尔多和贝克汉姆来唾纷飞。大家都在打赌是
西还是意大利夺冠。街
巷尾响
起了《生命之杯》,连早的集合哨都换成了「herewego」。当然,这一切和我
关系不大。
六月十三号正好是周六,我们村一年一度的庙会。在前城镇化时代,庙会可
是个盛大节,商贩云集,行
接踵,方圆几十里的父老乡亲都会来凑凑热闹。
村子正中央搭起戏台,各路戏班子你方唱罢我登场。姥爷也蹬个三车带着
姥姥出来散心。姥姥这时已经老年痴呆了,嘴角不时耷拉着涎,但好歹还认识
。
见到我,一把抱住,就开始哭,嘴里呜呜啦啦个不停。有些齿不清,但大
概意思无非是后悔将儿推进了这个火坑里。姥爷一面骂她,一面也撇过脸,抹
起了泪。领着俩老在庙会转了一圈,就回了家。
此时正直高考冲刺阶段,母亲忙得焦烂额,自然没空。中午就由
主厨,
我搭手,炒了两个菜,闷了锅卤面。几个坐一块,话题除了麦收,就是父亲。
爷爷说:「放心吧,没事儿啦,集资款还上,家凭什么还难为你啊。
过两天审完了,就放出来了。」
连我都知道爷爷的话只能听一半,这都六月中旬了,法院传票也没下来。
「这都吃上了,我没来晚吧?」伴着高亮的声,进来一个浓妆艳抹的
,
高挑苗条,花枝招展。这样的出现在农村庙会未免太过显眼。来
正是我大
姨——陆永平的老婆。记得那天她穿了个v领短袖,下身似乎是个短裙,没穿丝
袜,脚蹬一双松糕凉鞋。那年正流行松糕鞋,但都是年轻
孩在穿,陡然见一
个奔四的婆娘如此打扮,我还真是吃了一惊。一同来的还有我的小表弟,矮胖矮
胖,三角眼,厚嘴唇,跟陆永平就像一个 模子刻出来的。
叫了声爸妈叔婶,她就夹着腿直奔厕所,很快里面传出了嗤嗤的水声。
爷爷尴尬地笑了笑,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,就起身招呼小表弟洗手吃饭。
姥爷假装什么也没看见,姥姥夹着面条慢吞吞地往嘴里送,她是真的什么也
没看见。我大姨边洗手边说戏班子唱的怎么怎么烂,姥姥姥爷要是出场肯定能把
他们吓死。
在凉亭里坐下,她才问我:「你妈喔?」
不等我回答,她又说:「哦,忙学生的吧,快高考了。」
问:「凤棠怎么有闲来逛农村庙会,宾馆不用管啊。」
她说:「嘿,雇家看呗,老在那儿杵着还不把
慾疯?」
张凤棠长我母亲两岁,嫁給陆永平以后就在羊毛衫厂上班,后来在商业街开
了家小宾馆。表弟一声不响已经吃上了。
张凤棠端起碗,说:「饭够不够,不够我出去吃。」
没吭声,爷爷忙说:「够够够,做的就是六七个
的饭。」
张凤棠的到来让饭局变得沉默下来,尽管她一张嘴说个不停。东家事西家事,
又是宾馆里见到什么奇怪的,又是陆永平怎么怎么被
诬陷,一会儿又恭喜我
运动会得了冠军,说这下肯定要保送平海一中了吧。张凤棠长相倒也端庄,长脸
大眼高鼻薄唇,一酒红色卷发披肩,可惜右嘴角坐着颗嗜吃痣,没由来给
一
种刻薄的印象。她身上有浓烈的香水味,让
难以忍受。接连打了几个
嚏后,
我放下碗筷,说出去溜一圈。
关于张凤棠,我也说不上好恶,只是单纯地喜欢不来。直到后来上了大学,
和母亲经历了太多 磕磕绊绊,我才明白,对于张凤棠,我应该是怜悯多于憎恶。
又或许「可怜之必有可恨之处」吧。
回家时,姥爷姥姥已经走了。坐在门
纳鞋底。我问爷爷喔。她说喝了
点酒,床上眯着喔。我又说坐这儿不热啊。说我这老太婆现在只知道冷,哪
还知道热。我在门站了一会儿,看着自己落在红砖墙上的影子,心里
七八糟,
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突然拍拍我
,压低声音:「你这个姨啊,自从你
爸出事儿就来过家里一次,以后再也不见影了。这不来了,东拉西扯,半句也不
提和平的事儿。
这可是你亲姨喔。」
我嗯了一声,算是回答了。
*** *** ***
高考那两天,家里正好收麦。往年都是雇,收割、脱粒、拉到家里,自己
晒晒扬扬就直接仓了。老实说,自从机械化收割以来,连父亲也没扛过几袋麦
子。家里地不少,有个六七亩,父母虽是城市户,但因为爷爷的关系,一分地
也没少划。愁得要死,说这老弱病残的可咋办?爷爷硬撑:「我这身子骨你
可别小瞧了。
再说,不还有林林吗?」
我说:「对,还有我。」
哼一声,就不再说话了。
6月24号母亲回来很晚。记得那天正转播阿根廷的比赛,爷爷也在客厅
里坐着。一进门,母亲就说我小舅会来帮忙,末了又说陆永平手里有三台收割机,
看他有空过来一趟就行了。说:「光说不行,你打过招呼了没?
得事先说好啊。」
母亲嗯了一声,就去打电话。
陆永平他妈接的电话,说不在家。母亲又拨了陆永平的大哥大。
声音很嘈杂,应该是在地里,他说:「自家妹子还打什么招呼,不用你吭声
哥明天也会过去。」
第二天我随爷爷赶到地里,小舅已经在那儿了。他踢了我一脚,笑着说:
「哟,大壮力来了?
那我可回去咯。」
小舅就这样,直到今天还是个大小孩。没一会儿陆永平也来了,带着四五个
,开了台联合收割机。
多就是力量大,当天就收了3块地,大概4亩左右。26
号母亲也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