脚步声断断续续的,轻重不一,来人若非是喝了酒,便是受了伤。
「咔嚓」,是黑衣人用拇指推剑出鞘的声音。
九福见状,明白了个大概。这黑衣人看来是专门堵在这巷口,准备截杀一个
人的,但自己这么一辆招摇的马车也行此路,明显会妨碍他的目标踩入陷阱,而
目标人物已逐渐接近,为图方便,索性一剑杀了车夫。
这些江湖人啊。九福害怕之余,在心中暗叹。
巷口终于现出 一个人影,来者是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,约莫二十一二岁的光
景,身长而清瘦,虽然脸上沾满泥垢和血污,却仍旧难以掩盖那俊逸的相貌。
那青年刚出巷口,便看见了那黑衣人,他轻皱眉头,艰难地开口:「没完了
是吗?」
黑衣人缓缓抽剑:「你命该如此。」
剑光启,杀招现!
青年踉跄着躲避剑招,但终究是伤重不济,几招过后,左臂便被剑气伤出一
条长长的口子,血流如注。
黑衣人见一剑得手,化左手剑指为掌,轰然拍在青年胸口。那青年还未来得
及顾及手臂创伤,便又感一道沛然掌力袭来,这道掌力,若是十足吃了,想来顿
时心脉尽断,神仙难救。他不及思索,下意识聚气于胸,并回转手臂化出一道阴
柔劲力,将黑衣人的掌力拨开了两三成。
「嗯哼!」饶是如此,胸口仍旧遭受重创,青年被掌力轰到墙上,颓然倒地,
再无起身之力。
黑衣人纵剑向青年走去,青年呕出一口 鲜血,喘着粗气,断断续续地道:
「发发慈悲,让我死个明白?」
「死便是死,死后一切归无,没有明白糊涂之分。」黑衣人冷冷道。
青年轻叹,认命地闭上了眼。
黑衣人举起剑,剑气凝聚,准备一剑断命!
正这时,黑衣人三丈范围内,狂风忽止,大雪骤停,与外界隔绝成一方小天
地。黑衣人的剑气未有一丝散去,却凝滞于剑上,无法释出。
正这时,忽见远处本来结着一层薄冰的江上突然层层破裂,江水泛起不尽的
涟漪。
「惜剑影,停手吧,此人非你所能杀得。」
一声天籁,自遥远天地,幽幽传来。其声细柔、软糯,婉转悠扬,却又携带
着 无尽气机。第一个字出口时,便似带着钟声、古琴声、短笛声齐鸣,温存了乾
坤朗朗,辽阔了山河万里。
惜剑影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动容,半晌,他才开口道:「婵宫月主?」
那声音淡然无波,却使人脑中感受到阵阵暖意:「正是嫦君画。」
惜剑影知道今日事已不可成,缓缓收敛了剑气:「月神既已亲临,何妨现身
一见?」
嫦君画语气中带着笑意:「近日婵宫事务繁杂,嫦君画可实在无暇分身前往
中原。」
人不在此地?惜剑影疑惑地思索道。忽然心生一念,暗道:「难道她人在南
海,万里传音至此?还能勾画出这三丈小天地困住我?」
「你已跨凡入圣,驾入小鹤归境界了?」惜剑影试探道。
「侥幸而已。」
「哼!」惜剑影脸色不变,心中却是狂颤不已,这嫦君画的修为实在是一日
千里,怕是自家少尊都不如。
「他就算是那个人,瞧这气运也不怎么样,你救了也白救。」惜剑影收剑入
鞘,冷冷道。
空中传来一声轻笑,缓缓道:「历代四奇没有废人。」
「总会有例外,也许就是这一世。」惜剑影嘴硬了一句,便施展起轻功离开。
青年咽了口喉咙里涌起的 鲜血,他虽不明白为何追杀了自己 三天三夜的黑衣
人会突然放自己一条生路,但他此时已无暇思索这些事,因为他的内伤已经极为
严重,那一掌重创了他的腑脏,令他感觉到体内气血已然不受控制。
忽而,一道华光自空中降下,光彩熠熠,绚丽夺目,很快围绕住了他的全身,
青年只觉气血很快就被稳定了下来,冻僵的身体也变得暖和,逃亡三天,第一次
得到如斯舒适感受,令他逐渐陷入沉睡。
九福在一旁目睹了一切,只觉惊异非常。那青年因伤重未能看清,可他却清
楚的看见,那黑衣人三丈周围突然风止雪停,而后那青年又如得神助般,平息了
那足以要命的内伤。他踌躇再三,最终下定决心一般,试探着靠近那青年。他伸
出手,探了探那青年的鼻息,气息平稳。如此重的伤势,竟然这么快就被稳定住
了。
九福略微思索了一番,随即俯下身去,架起青年,同时向身后的马车喊道:
「小梨儿,出来帮个忙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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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万里传音,勾画小天地?」
「是。」惜剑影对着帐后的挺拔身影,恭敬地回道。
「嗯......我该说,真不愧是姮凤吗?看来,她驾入小鹤归境是确凿无疑的了。」
「虽然的确令人震撼,但她的境界,似乎并不稳定。」惜剑影道。
「何以见得?」
「我在被画入那三丈小天地时,并未受到极大的牵制。甚至她连我剑上的功
力都没能消去一分,这与小鹤归境界,有些出入。」
「嫦君画所修之道本就非杀伐极恶的 霸道,缺少些攻击性也正常。但更有可
能的是,她自命清高所导致的隐疾终于现出端倪了。」
惜剑影神色微动,道:「我之前还以为,她近三 十年未曾发作,是找到办法,
弥补这一魂之缺了。」
帐中的身影轻笑道:「各人神魂皆有 不同,她前世能与帝曜神魂相合,已是
天地给的大造化,哪有这么 容易另寻补全。」
惜剑影的眼中露出一丝轻蔑:「若她当年答应了那北旸皇帝的求亲,帝凤结
合,便无此隐患。届时,就是鬼域的一个大麻烦。」
「如今她给我造成的麻烦也不小了。此事先按兵不动,且让那位侠罡再活一
段日子。至于姮凤,我相信北旸君臣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她,让他们替我先探探姮
凤的深浅,也无不可。」
「是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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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醒来后,看见了床边一个娇小的身影,正皱着眉头冥思苦想,嘴里喃喃自
语:「怎么会喔?怎么会这般好看?」她不经意间转头看去,惊喜道:「你醒啦!
感觉如何?」
他用力地甩了甩头,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,问道:「姑娘,此处是何地?」
「这里是青滟楼,你受了很重的内伤,是我和九福叔带你回来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