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，连连磕了三个响
，“宋小姐放心，我原本就是太守门下的将士！太守生前礼贤下士，对我们这些下等兵们解衣推食，他老
家以身殉国，我们定当为他杀光瓦剌，为大报这血海
仇！”
“谢谢……”宋依颜
白的两片唇瓣微微颤抖，双手扶起颤巍巍的老兵，低柔幽雅的声音开始低唱────
“岂曰无衣？与子同袍。
王於兴师，修我戈矛，与子同仇！
岂曰无衣？与子同泽……”
院子里那些衣衫褴褛，蓬赤足，脸色黝黑得像铁一样的汉子，肩并着肩挺起了胸膛，唱起了他们从
伍起就被教导、耳熟能详的北周军歌。
“王於兴师，修我矛戟，与子偕作！
岂曰无衣？与子同裳！
王於兴师，修我甲兵，与子偕行……”
悠扬铿锵的曲调盘旋而上，胸
急跳如鼓，声声震动着旭阳千里离离的
原，直上天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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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姐，大家对小姐真好，你看，小姐房里堆了这麽多好东西，都是百姓们送来的！”
小丫笑吟吟的拖出一大木箱，将百姓们送来的白米面、还有许多
食堆放进去，宋依颜却连看都不看，只一手拨弄着瓷碗中那一朵娇柔的色莲花。
“你们对我好，都只是因为我是爹爹的
儿，”宋依颜喃喃自语，凄楚的盈着泪水，“如果我不是爹爹的儿，又有几个会对我真心好？”
“小姐……”
“这世上，终究会不会有一个真正怜我
我，将我妥帖放在心上？不是因为爹爹，而仅仅是因为我这个？” 一颗晶莹泪珠，掉落水莲面，溅起一丝浅浅纹路。
“小姐……”
“这芙蓉面，这容颜，总会有一天凋零，又有谁会怜惜它？任我依靠，给我温暖呢？”宋依颜凄凉微笑，眸子明净，倒映着水中那秀美姿容，将脸颊贴在冰凉的瓷盆上。
韩烨踏进宋依颜房间的时候，就看到她这样弯着身子，一根雪白的指缓缓拨动着莲花下的水，清幽温雅，连月色都温柔了几分。
翠秀跟在韩烨身後，讨好的捧着一大碗香
的乌**汤。
宋依颜看到翠秀，怯怯的缩了一下，又怯怯的看了韩烨一眼。
“丞相给旭阳带来了大量食粮，这乌**每个守备分到三只，送给宋小姐补补身体吧。”韩烨温柔的看着她。
宋依颜红了小脸，连忙爬起身双手接过翠秀手里的**汤，看了看，柔声面对韩烨，“韩大哥，这**汤……还是留给韩大哥的爹娘吧，依颜不需要。”
“快别说傻话，你身体这麽弱，如果不好好进补，我们如何对得起故去的太守大？何况，这也是兄弟们的心意，这里没什麽好东西，还希望宋小姐不要嫌弃。”
韩烨柔声劝道，示意翠秀将汤碗放在她桌上。
翠秀心底微微抽搐，她的相公，何曾用过这样一种轻声细语的姿态对她讲话？又何曾，如此面带温婉微笑，心疼过她虚弱的身体？
宋依颜小手攥着裙角，含羞带怯的看了看韩烨，这才勉强接受，又补了一句，“韩大哥
後别再费心依颜的身子了，……若是……若是说依颜有什麽特别想要的……只有诗书，依颜最喜欢读书了，还望韩大哥能多为依颜寻几本书来……” 她柔婉微笑，举起水袖，掩住颊畔的色红霞。
月光透过
碎的窗棂在她的笑面上错落成银色的亮，宋依颜梳了弯月髻，发上没有簪任何金银朱钗，唯独着一只梅花，几朵错落在发丝间，罗襦婉转，美恍惚迷离。
韩烨微微怔住，翠秀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，二这才退下。
翠秀的手拧紧下摆的粗布衣裙，跟在夫君身後，看着他修长的腿来回迈动，完全不曾回顾自己，整个仿佛一个木。
和，的确不能比。
宋依颜小姐，仿佛明月下，最轻灵的那一抹空谷幽兰；
而她呢？不过是围着锅台打转的一个村
；
小姐在对月吟诗的时候，她在烧火劈柴；
小姐身上带着淡淡的梅花香气，而她因为常年堆肥，衣裙上不免带着土腥味；
小姐哪怕穿着粗布青衣，依旧美得不染凡尘，而她早就在战火中熏黑了肌肤，乾裂红肿的手，再也不见少时青葱滑
的模样；
小姐不染凡尘，所想所，不过是一本故事集，而她，则每为着一粒米一颗馒掰手算计；
小姐出成章，而她所懂得的最有气质的一句话，也不过是执子之手、与子偕老这麽一句而已，满大街会背。
“夫君……”翠秀跟着韩烨，忍不住伸手抓住韩烨背後的衣裳，将脸靠在他温暖的背後，忍住眼眶里面心酸的一秒泪滴。
夫君……我比不上宋小姐，永远都比不上啊……
“怎麽了？”韩烨回，将她的手臂从腰间拉开，眉宇间带着淡淡疲惫。
“夫君……”她不知道心底怎麽那麽委屈，自卑和酸楚
织着，想要重新依靠回去，却又被推开。
“翠秀，军里还有许多事，你怎麽这个时候哭？不懂事！去照顾爹娘，我先走了。”他不耐烦的推开她的手，转身大步走开，不顾妻子在身後小跑步的追赶。
“夫君……夫君……”翠秀扶着败门框喘气，看着韩烨的背影，慢慢滑坐在门槛上，虚弱无力。
夫君，你可知道，我每为宋小姐细心烹煮吃食，自己却从来都没有吃饱过？
夫君，你摸摸我的手，它们已经如同白骨一般，在风中乾裂成没有骨的棍
？
夫君，我每看着血淋屍首，我替大夥儿包紮伤，将牺牲的弟兄们埋葬，我唱不出宋小姐那样的歌，但我心的痛苦一不比她更少。
夫君……宋小姐一汪眼泪就得到你温柔以对，可是为何，我落泪的时候，你却如此不耐烦？
青梅竹马，十几年淡淡时光，小时候，你曾牵着我的手说，哥哥以後会一辈子护你。
“夫君……”咽下喉间的硬块，翠秀坐在门槛上，闭起了微红的眼眶。
夫君，你可知，你是翠秀最重要的家，翠秀也有脆弱的时候，只要一个拥抱，一声鼓励就够，让我知道，你的心里没有别。
想起幼时，她梳着双环髻，淘气爬上青砖小院儿的桃花树，越过低矮墙看下去，还是个男孩的韩烨挥舞着竹子做的剑，带着虎帽。清明雨纷纷，他在狭窄的巷子里大笑着奔跑，让她挪不开目光。
长大後，每个春天他都会在山後为她摘满满一捧山花烂漫，璀璨夺目，她只觉得自己是镇子里最幸福的姑娘。
翠秀，哥哥会永远护你。
他说过的。
那个时候，雨落在身上怎麽那麽甜。
许多许多，现在看来，好像恍若梦中，不过几个春秋，竟然已经无法触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