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。他很委婉的指出来：李空山和祁瑞丰都丢了官，这虽然是他们自己的过错，可是多少也有“伴君如伴虎”的意味在内。
本
小气，不容易伺候。所以，他以为大赤包应当赶快的，加紧的，弄钱，以防万一。大赤包觉得这确是忠告，马上决定增加
们给她献金的数目。高亦陀还看出来：现在北平已经成了死地，作生意没有货物，也赚不到钱，而且要纳很多的税。要在这块死地上抠几个钱，只有买房子，因为本来要住房，四郊的难民来也要住房。房租的收
要比将本图利的作生意有更大的来
。大赤包也接受了这个意见，而且决定马上买过一号的房来——假若房主不肯出脱，她便用本的名义强买。
把这些纯粹为了大赤包的利益的计划都供献出，亦陀才又提出有关他自己的一个建议。他打算开一家体面的旅馆，由大赤包出资本，他去经营。旅馆要设备得完美，专接贵客。在这个旅馆里，住客可以打牌聚赌，可以找——大赤包既是统制着明娼和暗娼，而高亦陀又是大赤包与娼们的中间，他们俩必会很科学的给客们找到最合适的“伴侣”。在这里，住客还可以吸烟。烟，赌，娼，三样俱备，而房间又雅致舒服，高亦陀以为必定能生意兴隆，财源茂盛。他负经营之责，只要个经理的名义与一份儿薪水，并不和大赤包按成数分账。他只有一个小要求，就是允许他给住客们治花柳病和卖他的
药——这项收，大赤包也不得“抽税”。
听到这个计划，大赤包感到更大的兴趣，因为这比其他的事业更显得有声有色。她喜欢热闹。冠晓荷的
中直冒馋水，他心里说：假若他能作这样的旅馆的经理，就是死在那里，也自甘
愿。但是，他并没敢和亦陀竞争经理的职位，因为一来这计划不是他出的，当然不好把亦陀一脚踢开；二来，作经理究竟不是作官，他是官场中，不便轻于降低了身分。他只建议旅馆里还须添个舞厅，以便教高贵的子也可以进来。
在生意经里，“隔行利”是贪不得的。亦陀对开旅舍毫无经验，他并没有必能成功的把握与自信。他只是为利用这个旅馆来宣传他的医道与药。假若旅馆的营业失败，那不过只丢了大赤包的钱。而他的专治花柳与药仍然会声名广播的。
大赤包是眼里不揉沙子的，向来不肯把金钱打了“水漂儿”玩。但是，现在她手里有钱，她觉得只要有钱便万事亨通，
什么都能成功。钱使她增多了野心，钱的力气直从她的心里往外，象蒸气着壶盖似的。她必须大锣大鼓的一下。哼，烟，赌，娼，舞，集中到一处，不就是个“新世界”么？国家已经改朝换代，她是开国的功臣，理应给们一新的东西看看，而且这新东西也正是本和中国都喜欢要的。她觉得自己是应运而生的豪杰，不单会赚钱，也会创造新的风气，新的世界。她决定开办这个旅馆。
对于筹办旅馆的一切，冠晓荷都帮不上忙，可是也不甘心袖手旁观。没事儿他便找张纸
画，有时候是画房间里应当怎样摆设桌椅床铺，有时候是拟定旅舍的名字。“你们会跑腿，要用脑子可是还得找我来，”他微笑着对大家说。“从字号到每间屋里的一桌一椅，都得要‘雅’，万不能大红大绿的俗不可耐！名字，我已想了不少，你们挑选吧，哪一个都不俗。看，绿芳园，琴馆，迷香雅室，天外楼……都好，都雅！”这些字号，其实，都是他去过的院的招牌。正和开院的一样，他要雅，尽管雅的后面是男盗娼。“雅”是中国艺术的生命泉源，也是中国文化上最贱劣的油漆。晓荷是地道的中国，他在摸不到艺术的泉源的时候会拿起一小罐儿臭漆。
在设计这些雅事而外，他还给招弟们想出化装滑冰用的服装。他告诉她们到那天必须和演话剧似的给脸上抹上油，眼圈涂蓝，脸蛋擦得特别的红。“你们在湖心，们立在岸上看，非把眉眼画重了不可！”她们同意这个建议，而把他叫作老狐狸
，他非常的高兴。他又给她们琢磨出衣服来：招弟代表中国，应当穿鹅黄的绸衫，上边绣绿梅；勾玛丽代表满洲，穿满清时贵
的氅衣，前后的补子都绣东北的地图；朱樱代表本，穿绣樱花的本衫子。三位小姐都不戴帽，而用发辫，大拉翅，与东洋蓬，分别中满。三位小姐，因为自己没有脑子，就照计而行。
一晃儿过了新年，正月初五下午一，在北海举行化装滑冰比赛。
过度
和平的没有多少脸皮，而薄薄的脸皮一旦被剥了去，他们便把屈服叫作享受，忍辱苟安叫作明哲保身。北平正在享受着屈辱。有钱的，没钱的，都努力的吃过了饺子，穿上最好的衣裳；实在找不到齐整的衣服，他们会去借一件；而后到北海——今天不收门票——去看升平的景象。他们忘了南苑的将士，会被炸弹炸飞了血
，忘记了多少关在监狱里受毒刑的亲友，忘记了他们自己脖子上的铁索，而要痛快的，有说有笑的，饱一饱眼福。他们似乎甘心吞吃本给他们预备下的包着糖衣的毒丸子。
有不少青年男分外的兴高采烈。他们已经习惯了给本排队游行，看熟了本教师的面孔，学会了几句东洋话，看惯了本办的报纸。他们年岁虽轻，而学会了得过且过，他们还记得自己是中国，可是不便为这个而不去快乐的参加滑冰。
到十二，北海已装满了。新春的太阳还不十分暖，可是一片晴光增加了大家心中的与身上的热力。“海”上的坚冰微微有些细碎的麻坑，把积下的黄土都弄湿，发出些亮的光来。背
的地方还有些积雪，也被暖气给弄出许多小坑，象些酒窝儿似的。除了松柏，树上没有一个叶子，而树枝却象柔软了许多，轻轻的在湖边上，山石旁，摆动着。天很高很亮，浅蓝的一片，处处象落着小小的金星。这亮光使白玉石的桥栏更洁白了一些，黄的绿的琉璃瓦与建筑物上的各种颜色都更
，更分明，象刚刚画好的彩画。小白塔上的金发着照眼的金光，把海中全部的美丽仿佛要都带到天上去。
这全部的美丽却都被本的血手握着，它是美妙绝伦的俘获品，和军械，旗帜，与带血痕的军衣一样的摆列在这里，记念着
力的胜利。湖边，塔盘上，树旁，道路中，走着没有力量保护自己的。他们已失去自己的历史，可还在这美景中享受着耻辱的热闹。
参加比赛的很多，十分之九是青年男。他们是民族之花，现在变成了东洋的玩具。只有几个岁数大的，他们都是曾经在皇帝眼前溜过冰的，现在要在本面前露一露身手，本是他们今天的主子。
五龙亭的两个亭子作为化装室，一个亭子作为司令台。也不是怎么一来，大赤包，便变成化装室的总指挥。她怒叱着这个，教训着那个，又鼓励着招弟，勾玛丽，与朱樱。亭子里本来就很，有的郎因看别的化装比自己出色，哭哭啼啼的要临时撤退，有的郎因忘带了东西，高声的责骂着跟来的，有的郎因穿少了衣服，冻得一劲儿打
嚏，有的郎自信必得锦标，高声的唱歌……再加上大赤包的发威怒吼，亭子里就好象关着一群饿坏了的母豹子。冠晓荷知道这里不许男进来，就立在外边，时时的开开门缝往里看一眼，招得里边狼嚎鬼叫的咒骂，而他觉得怪有趣，怪舒服。本不管这些杂无章。当他们要整齐严肃的时候，他们会用鞭子与刺刀把们排成整齐的队伍；当他们要放松一步，教大家“享受”的时候，他们会冷笑着象看一群小羊撒欢似的，不加以涉。他们是猫，中国是鼠，他们会在擒住鼠儿之后，还放开，教它再跑两步看看。
集合了。男左右排成行列，先在冰上游行。队中，因为大赤包的调动，招弟这一组作了领队。后边的小姐们都撅着嘴骂。男队里，老一辈的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