敢对
示威，而北平又恰好是最
和平，宁看拉屎，不看打架的，所以他的蛮横居然成功了几次。这越发使他得意，增加了自信。他以为不久他就会成为跺跺脚便山摇地动的大瓢把子①的。
不过，每逢看见了家门，他便赶紧把帽子拉正，把五官都复原。他的家教比他那拿文凭混毕业的学校教育更有效一，更保持得长远一：他还不敢向家里的瞪眼撇嘴。家，在中国，是礼教的堡垒。
有一天，可是，他喝多了酒，忘了这座堡垒。两眼离离光光的，身子东倒西歪的，嘴中唱唱咧咧的，他闯
了家门。一进门，他就骂了几声，因为门垛子碰了他的帽子。他的帽子不仅是歪戴着，而是在
上
转呢。拐过了影壁，他又象哭又象笑的喊大嫂：
“大嫂！哈哈！给我沏茶哟！”
大嫂没应声。
他扶着墙骂开了：“怎么，没理我？行！我×你妈！”“什么？”大嫂的声音都变了。她什么苦都能吃，只是不能受家的侮辱。
天佑正在家里，他一个跑了出来。“你说什么？”他问了一句。这个黑胡子老儿不会打，连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去打。
祁老和瑞宣也出来看。
老二又骂了一句。
瑞宣的脸白了，但是当着祖父与父亲，他不便先表示什么。
祁老过去细看了看孙子。老是最讲规矩的，看明白瑞丰的样子，他的白胡子抖起来。老是最和平的，可是他自幼是寒苦出身，到必要时，他并不怕打架。他现在已经老了，可还有一把子力气。他一把抓住了瑞丰的肩，瑞丰的一只脚已离了地。
“你怎样？”瑞丰撇着嘴问祖父。
老一声没出，左右开弓的给瑞丰两个嘴
。瑞丰的嘴里出了血。
天佑和瑞宣都跑过来，拉住了老。
“骂，撒野，就凭你！”老的手颤着，而话说得很有力。是的，假若瑞丰单单是吃醉了，老大概是不会动气的。瑞丰骂了，而且骂的是大嫂，老不能再宽容。不错，老的确喜欢瑞丰在家里，尽管他是白吃饭不
活。可是，这么些
子了，老的眼睛也并不完全视而不见的睁着，他看出来瑞丰的行动是怎样的越来越下贱。他孙子，他可是也必须管教孙子。对于一个没出息的后辈，他也知道恨恶。“拿棍子来！”老的小眼睛盯着瑞丰，而向天佑下命令：“你给我打他！打死了，有我抵偿！”
天佑很沉静，用沉静压制着为难。他并不心疼儿子，可是非常的怕家中吵闹。同时，他又怕气坏了老父亲。他只紧紧的扶着父亲，说不出话来。
“瑞宣！拿棍子去！”老把命令移
给长孙。
瑞宣真厌恶老二，可是对于责打弟弟并不十分热心。他和父亲一样的不会打。
“算了吧！”瑞宣低声的说：“何必跟他动真气呢，爷爷！把自己气坏了，还了得！”
“不行！我不能饶了他！他敢骂嫂子，瞪祖父，好吗！难道他是本？本欺侮到我上来，我照样会拚命！”老现在浑身都哆嗦着。
韵梅轻轻的走到南屋去，对婆婆说：“你老家去劝劝吧！”虽然挨老二的骂的是她，她可是更关心祖父。祖父，今天在她眼中，并不只是个老，而是维持这一家子规矩与秩序的权威。祖父向来不大发脾气，可是一发起脾气来就会教全家的，与一切邪魔外道，都感到警戒与恐惧。天佑太太正搂着两个孩子，怕他们吓着。听到儿媳的话，她把孩子过去，轻轻的走出来。走到瑞丰的跟前，她极坚决的说：“给爷爷跪下！跪下！”
瑞丰挨了两个嘴，酒已醒了一大半，好象无可奈何，又象莫名其妙的，倚着墙呆呆的立着，倒仿佛是看什么热闹呢。听到母亲的话，他翻了翻眼珠，身子晃了两晃，而后跪在了地上。
“爷爷，这儿冷，进屋里去吧！”天佑太太的手颤着，而脸上赔着笑说。
老又数唠了一大阵，才勉强的回到屋中去。
瑞丰还在那里跪着。大家都不再给他讲
，都以为他是罪有应得。
在南屋里，婆媳相对无言。天佑太太觉得自己养出这样的儿子，实在没脸再说什么。韵梅晓得发牢骚和劝慰婆母是同样的使婆母难过，所以闭上了嘴。两个孩子不知道为了什么，而只知道出了子，全眨着小眼不敢出声，每逢眼光遇到了大的，他们搭讪着无声的笑一下。
北屋里，爷儿三个谈得很好。祁老责打过了孙子，心中觉得痛快，所以对儿子与长孙特别的亲热。天佑呢，为博得老父亲的欢心，只拣老听的话说。瑞宣看两位老都已有说有笑，也把笑容挂在自己的脸上。说了一会儿话，他向两位老指出来：“假若本老在这里，好会变坏，坏会变得更坏！”这个话使老们沉思了一会儿，而后都叹了
气。乘着这个机会，他给瑞丰说：“爷爷，饶了老二吧！天冷，把他冻坏了也麻烦！”
老无可如何的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