拢着他的胸。他的脚指已经发黑。过了好大半天，那个
哎哟了一声。一个兵极快的跑过来，用枪把子象舂米似的砸他的脚。已经腐烂的脚指被砸断了一个。那个象饥狼似的长嚎了一声，垂下
去，不再出声。“你的喊！打！”那个兵眼看着瑞宣，骂那个。然后，他珍惜的拾起那个断了的脚指，细细的玩赏。看了半天，他用臂拢着枪，从袋中掏出张纸来，把脚指包好，记上号码。而后，他向瑞宣笑了笑，回到岗位去。
过了有半个钟吧，小老鼠又来到。看了看断指的，看了看瑞宣。断指的已停止了呼吸。小老鼠惋惜的说：“这个不结实的，穿木鞋不到三天就死的！中国体育不讲究的！”一边说，他一边摇，好象很替中国的健康担忧似的。叹了
气，他又对瑞宣说：“英国使馆，没有木鞋的？”瑞宣没出声，而明白了他的罪状。
小老鼠板起脸来：“你，看起英国的，看不起大
本的！要悔改的！”说完，他狠狠的踢了死两脚。话从牙缝中溅出来：“中国，一样的！都不好的！”他的两只发光的鼠眼瞪着瑞宣。瑞宣没瞪眼，而只淡淡的看着小老鼠。老鼠发了怒：“你的厉害，你的也会穿木鞋的！”说罢，他扯着极大的步子走开，好象一步就要跨过半个地球似的。
瑞宣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脚。等着脚指上挨钉。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并不十分强壮，也许钉了钉以后，只能活两天。那两天当然很痛苦，可是过去以后，就什么也不知道了，永远什么也不知道了——无感觉的永生！他盼望事
就会如此的简单，迅速。他承认他有罪，应当这样惨死，因为他因循，苟安，没能去参加抗战。
两个囚犯，默默的把死抬了走。他两个眼中都含着泪，可是一声也没出。声音是“自由”的语言，没有自由的只能默默的死去。
院中忽然增多了岗位。出来进去的本象蚂蚁搬家那么紧张忙碌。瑞宣不晓得南海外的刺杀，而只觉得那些
跑的矮子们非常的可笑。生为一个，他以为，已经是很可怜，生为一个本，把可怜的生命全花费在咬闹上，就不但可怜，而且可笑了！
一队一队的囚犯，由外面象羊似的被赶进来，往后边走。瑞宣不晓得外边发生了什么事，而只盼望北平城里或城外发生了什么
动。动，即使失败，也是光荣的。象他这样默默的等着剥皮剁指，只是本手中玩弄着的一条小虫，耻辱是他永远的谥号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