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和蔼的态度说，“您先回去吧，只要您的孩子没
过坏事，我们一定会释放他的。”
“我的孩子……”母亲呻唤着，绕过马排长，往大门
跑来。
马排长一跳，挡在她的面前，严厉地说：“大嫂，我警告您，如果您再前进一步，就别怪我不客气了。”
母亲定定地望着马排长，轻轻地问：“你有娘吗？你是
养的吗？”母亲抬手抽了马排长一个耳光子，摇摇摆摆地往前走。门的哨兵为她闪开了通向大门的道路。
马排长捂着脸，大声命令：“拦住她！”
哨兵们呆呆地站着，好像没听到他的话。
母亲站在了大门前。我从大门的
里伸出手，摇晃着，喊叫着。
母亲拉着门上的铁
销，我听到她粗浊的喘息声。
销哗啷啷响着。一梭子弹从门板上方穿进来，清脆的枪声震耳欲聋，腐烂的木屑落在我们
上。
“老婆子，不许动！再动我就打死你！”马排长吼着，又对天打了一梭子弹。
母亲拔开了铁销，撞开了大门。我往前一扑，脑袋扎在了她怀里。司马粮和六姐也扑上来。
这时，磨房里有大喊：“弟兄们，冲出去吧，待会儿就没命了！”
司马支队的士兵
水般涌出来。我们被男们坚硬的身体撞到一边，跌倒了我，母亲伏在我的身上。
磨房里混
不堪，哭声、吼声、惨叫声混成一片。十七团的哨兵被冲撞得东歪西倒。司马支队的士兵抢夺他们的枪枝，子弹打得玻璃噼哩啪啦响。马排长跌进水沟，他在水中打了一梭子，十几个司马支队的士兵像木一样僵硬地跌倒。几个司马支队的士兵扑向马排长，把他压在水沟里。沟里一片拳脚，水声响亮。
十七团的大队马沿着大街跑步前来。他们边跑边呐喊开枪。司马支队的士兵四散奔逃，无
的子弹追击着他们。
我们在中靠近了磨房的墙壁，背靠着墙，往外推着挤向我们的。
一个十七团的老兵单膝跪在一棵杨树下，双手托枪，单眼吊线，他的枪身一跳，便有一个司马支队的士兵栽倒在地。枪声噼噼叭叭，滚热的弹壳跳到水里，水里冒出一串串气泡。那个老兵又瞄上了一个，那是司马支队的一个黑大个子，他已往南跑出了几百米，正在一片豆地里像袋鼠一样跳跃着，奔向与豆地相接的高粱地。老兵不慌不忙，轻轻一扣扳机，叭勾一声，那奔跑的便一栽倒了。
老兵拉了一下枪栓，一粒弹壳翻着筋斗弹出来。
在杂的群中，
比特引注目，他像羊群中一傻乎乎的骡子。羊群咩咩叫，拥拥挤挤。他睁着大眼，撩起长腿，沉重的蹄子啪唧啪唧踩着地上的泥，跟着羊群跑。凶狠的哑孙不言，像黑虎一样，挥舞着嗖嗖溜溜的缅刀，率着十几个挥舞着大刀片子的敢死队员，呼啸着，迎堵住了羊群。他们躲避不迭，便有几颗被劈。惨叫声响彻原野。群羊折回，失去了方向感，哪里方便往哪里钻。比特愣了愣，有一个四处张望的短暂时刻。哑扑上来，比特猛醒，跃起蹄子朝这边飞跑。他嘴里吐着白沫，大声喘息。树下的老兵瞄上了他。
“老曹！不要开枪！”群里蹦出了鲁立，他大喊着：“同志们，不要
击那个美国。”
十七团的士兵像拉网一样往里合拢。俘虏们还在做着短距离奔跑，就像网中鱼儿的蹦跳。拥拥挤挤地渐渐被拢在磨房前这段坚实的街道上。
哑冲进俘虏群，对准比特的肩膀打了一拳。比特身不由己地转了一个圈，再次面对哑。他大声咋呼着，完全是洋文，不知是骂还是抗议。哑举起缅刀，刀光闪闪。比特抬起胳膊，好像要遮挡那刀的寒光。
“比特——！”六姐从母亲身边跳起来，跌跌撞撞往前扑去，但只跑了几步，便跌倒了。她的左脚从右腿下伸出来，身体歪在烂泥里。
“拦住孙不言！”鲁立大声发布命令。哑身后的敢死队员拧住了他的胳膊。他
躁地叫唤着，把扯着他的胳膊的敢死队员甩得像稻
。鲁立跳过水沟，站在路边，高高地举起一只手，招呼着：“孙不言，注意俘虏政策！”孙不言看到了鲁立，停止了挣扎。敢死队员放开他的胳膊。他把缅刀缠到腰里，伸出铁钳般的手指，抓着比特的衣服，把他从俘虏群里拖出来，一直拖到鲁立面前。
比特对鲁立说洋文。鲁立简短地说了几句洋文，并把手掌往虚空里劈了几下，比特便安静了。六姐对着比特伸出一只求援的手，呻吟着：“比特……”
比特跳过水沟，把六姐拖起来。六姐的左腿像死了一样。比特抱着她的腰吃力地提拔她，肮脏不堪的裙子像皱的葱皮一样褪上去，白里透青的腰
却像鳗鱼一样滑下来。她搂住了比特的脖子，比特架住她的腋窝，这对夫妻终于站起来。比特忧悒的蓝眼睛看到了母亲，于是他便架着伤脚的六姐，艰难地移过来。他用中国话说：“妈妈……”他的嘴唇哆嗦着，几颗大泪珠子从
眼窝里流出来。
路边的水沟里
花翻腾，马排长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司马支队士兵的尸首，宛若一只特大的蛤蟆，缓慢地爬上来。他的雨衣上沾着水、血、泥，像癞蛤蟆身上的斑。双腿弯曲着他站起来了，抖抖颤颤既可怕又可怜，马虎看像个狗熊，仔细看像个英雄。他的一只眼珠被抠了出来，像一只闪着磁光的玻璃球儿悬挂在鼻梁一侧，嘴里脱落了两颗门牙，铁的下上滴着血水。
一个
兵背着药箱冲上来，扶住了前仰后合的马排长。“上官队长，这里有重伤员！”兵喊叫着，她的单薄的身躯被马排长沉重的身体压得像一棵小柳树一样弯曲着。
这时，胖大的上官盼弟带着两个抬担架的民夫，从大街上跑过来。一小小的军帽扣在她的上，帽檐下的脸又宽又厚，只有她的从二刀毛中挑出来的耳朵，还没丧失上官家的清秀风格。
她毫不迟疑地摘下了马排长的眼球，并随手扔到一边。那只眼球在泥土上噜噜转动着，最后定住，仇视地盯着我们。“上官队长，告诉鲁团长……”马排长从担架上折起身，指着母亲，说，“那个老婆子，打开了大门……”
上官盼弟用纱布缠住马排长的，缠了一圈又一圈，一直缠得他无法张嘴。
上官盼弟站在我们面前，含糊地叫了一声娘。
母亲说：“我不是你的娘。”
上官盼弟说：“我说过的，‘十年河东，十年河西，出水再看脚上泥！’”
母亲说：“我看到了，我什么都看到了。”
上官盼弟说：“家里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。娘，你没亏待我的儿，我会替你开脱的。”
母亲说：“你不用替我开脱，我早就活够了。”
上官盼弟说：“我们把天下夺回来了！”
母亲仰望着云奔腾的天空，呢喃着：“主啊，您睁开眼睛看看吧，看看这个世界吧……”
上官盼弟走上前来，冷淡地摸了摸我的。我嗅到她的手指上有一
令不快的药水味儿。她没有摸司马粮的，我猜想司马粮决不允许她摸他的。
他的小兽般的牙齿错得格格响，如果她胆敢摸他的，他一定会咬断她的手指。
她脸上挂着嘲弄的笑容，对六姐说：“好样的，美帝国主义正在向我们的敌提供飞机大炮，帮助我们的敌屠杀解放区民！”
六姐搂着比特，说：“五姐，放了我们吧，你们已经炸死了二姐，难道还要杀我们？”
这时，司马库托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