库、上官招弟。还驮着司马库与上官招弟生养的两个
孩：司马凤和司马凰。还驮着一个美国
比特。在最后一匹骆驼上，驮着黑猴一样的司马亭，他穿一条军裤，一件藕色绸衫，苦着脸，好像满腔委屈。
比特有一双温柔的蓝眼睛，一
柔软的金发，两片鲜艳的红唇。他上穿一件红色的皮茄克，下穿一条有十几个大大小小
袋的帆布裤子，脚蹬一双轻软的鹿皮靴子。他就穿着这样与众不同的服装骑在一匹公骆驼上，跟随着司马库与司马亭摇摇晃晃进了村。
司马库的骑兵中队像一
亮晶晶的旋风刮了过来。第一排六匹马颜色全黑，马上的骑兵都是英俊的青年，他们穿着桔黄色的毛料制服，胸前和袖上的铜纽扣擦得锃亮，腿上的高筒马靴也锃亮，怀里的汤姆枪也锃亮，上的钢盔也锃亮，黑马的肥
也锃亮。临近遍地躺卧的群时，马队略微放慢了速度，排马昂着，迈着娇滴滴的小碎步，六个骑兵把枪冲上，对着暮色苍茫的夜空，齐
出一梭子弹，亮晶晶的弹壳四处进溅，枪声震耳，树上的叶子纷纷下落。鲁立和上官盼弟被枪声惊动，慌忙分开。鲁立大喊：“你们是哪一部分？”一个马兵回答：“你老爷爷那部分的。”话音未毕，一梭子弹几乎擦着鲁立的皮横扫过去。鲁立狼狈不堪地趴倒在地，但他立即跳起来，大喊：“我是
炸大队队长兼政委，我要见你们的最高长官！”他的喊声被一阵对空扫的排子枪淹没了。
炸大队的队员们
纷纷地从地上爬起来，东一西一地胡碰着。骑兵队纵马向前，由于街上混，马队队形混了。这批杂
马个矮小，腿脚灵活，它们像—群机灵而霸蛮的公猫，跳跃着躲闪地上没来得及爬起的和刚爬起又被撞倒的。一排马冲过去，后边的马蜂拥而来，街上的在马中间旋转着、跌撞着、惊叫着，像一片逆来顺受、根扎土地无法逃脱的植物。马队跑过去了，街上的还没清醒倒底发生了什么事。这时，骡子中队又
了过来。骡子中队步伐整齐，同样也是亮晶晶的，兵士们都托着步枪，骄傲得像骡子一样。街那，马队重整队形，娇滴滴地过来，两面夹击，街上的们纷纷往中间汇集。有的想从大街两侧的胡同里溜走，但立即遭到骑骆驼牌自行车、身穿紫花布便衣、佩带盒子炮的第三中队的拦截。他们把子弹在那些机灵的脚前，尘土噗噗弹起，吓得机灵鬼疾忙折回大街。最后，炸大队的全体官兵被挤在福生堂大门前的那段街道上，为什么他们不冲回福生堂凭借
宅大院和炮楼暗堡抵抗呢？
因为司马库的密探早就混进了炸大队，趁着街上混之机，他们便关闭了大门，并在门前门后挂上了一串串地雷。
骡子上的士兵接到命令，一齐跳下来，把牲拉到一边，中间闪开了一条道路。这是大物出现的预告。炸大队的士兵望着那条道路，被裹挟在士兵群里的倒了霉的老百姓也望着那条道路，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，来一定与上官家有关。
太阳已经大半沉下沙梁，只剩下一抹玫瑰色的红边烘托着林梢上的悲凉气氛。金红色的乌鸦在外乡的泥棚
屋上方匆匆飞行。几只蝙蝠在辉煌的空中随心所欲地表演飞行技巧。短暂的安静是大物马上就到的表现。
胜利！胜利！两声威武雄壮的呼号，从马兵和骡兵们嘴里吼出。这时，大物终于来了。大物来自西方，骑在披着红绸的骆驼上。
司马库一身高级毛料橄榄绿军装，上歪戴着一被我们戏称为“驴鸟帽”
的船形帽。他胸前佩戴着两个像马蹄那么大的勋章，腰上扎着一圈银色子弹，肚腹右侧悬挂着一把左
子手枪。骆驼昂扬着龙脖子，翻着
的马唇，竖着尖锐的狗耳朵，眯着睫毛茂密的虎眼，颠着又大又厚的、挂着蹄铁的双瓣的牛蹄，弯曲着细长的蛇尾，紧缩着削瘦的羊
，大踏步地从骡兵的夹道中蹿进来。骆驼像一条起伏的船，司马库是骄傲的水手。他把两条装在特等牛皮马靴里的腿挺得像十字镐一样，胸脯突出，身体微微后仰，他把一只戴着白线手套的手举起，齐着“驴鸟帽”的皱褶儿，铜色的长脸坚硬无比，腮上的红痣像一片经霜的枫叶。他的脸几乎像用紫檀木雕刻而成，又刷上三遍防腐防
的桐油。马队和骡队的士兵手拍枪托，齐声欢呼。
跟随在司马库骆驼后边的是司马库夫上官招弟的骆驼。几年不见，上官招弟的脸部没有什么变化，还是那样清丽而温柔。她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、丝光闪闪的披风，披风里是黄缎子偏襟夹袄，红绸子扫腿夹裤，脚穿一双
致的黄色小皮鞋。她的双手腕上各戴一个碧绿的玉镯子，除了拇指之外的手指上套着八个金戒指。她的双耳垂上悬挂着两颗绿油油的葡萄，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翡翠。
不应该把我的那两位尊贵的外甥忘掉，她俩的骆驼紧随着上官招弟的骆驼，驼峰之间有两根粗绳子，联结着两个用白蜡条编成的坐椅状的驮篓，左边篓里那个满鲜花的孩是司马凤；右边篓里那个鲜花满的孩是司马凰。
接下来涌到我的眼前来的便是美国比特了。就像难以判断燕子的年龄一样，我看不出比特的年龄，但从他灵活地闪烁着绿光的猫眼睛里，我感到他非常青春，好像一只刚刚能够跳到母
背上制造受卵的小公。他上的羽毛真光彩啊！他骑在骆驼上，身体随着骆驼的颠簸而摇晃，但无论怎么摇晃，他整个身体的姿势保持不变，就像绑在漂浮物上扔到河水中的一个木小孩。他的这种本领给我留下了刻的印象，而且百思不得其解。后来，当我们得知比特是美国空军的驾驶员后，我才知道，比特骑在骆驼上，就像坐在飞机驾驶舱里感觉一样，他不是骑着骆驼，而是开着骆驼牌轰炸机，降落在高密东北乡首镇暮色沉重的大街上。
殿后的司马亭，虽是荣耀的司马家族中的一员，但他垂丧气，打不起神，他乘坐的骆驼也是灰溜溜的，瘸了一条腿。
鲁立抖擞起神，走到司马库的骆驼前，傲慢地敬了一个尘土弥漫的礼，大声说：“司马支队长，欢迎贵军来我军根据地做客，在这个举国欢庆的
子里。”
司马库笑得前仰后合，几乎从骆驼上歪下来。他拍打着驼峰上那撮毛，对着两侧的骡兵和他身前身后的众说，“你们听到他在
什么粪？根据地？做客？
土骆驼，这里是老子的家，是老子的血地，我娘生我时流的血就在这大街上！你们这些臭虫，吸饱了我们高密东北乡的血，是时候了，你们该滚蛋了！滚回你们的兔子窝，把老子的家让出来。“
他激烈地演说着，言词铿锵，声
并茂，每说一句话，他的手掌就用力地拍打一下驼峰。他每拍一下驼峰。骆驼的脖子就激灵一下。他每拍一下驼峰，士兵们就吼叫一声。他每拍一下驼峰，鲁立的脸色就苍白一分。终于，饱受刺激的骆驼身体一缩，牙龇嘴咧，一腐臭的粥样物，从它的硕大的鼻孔里出来，涂在鲁立灰白的脸上。
“我抗议！”鲁立抹去脸上的污物，气急败坏地大叫着，“我强烈抗议，我要向最高当局控告你！”
“在这里，”司马库说，“老子就是最高当局。现在我宣布，限你们在半小时内，从大栏镇撤出去，半个小时后，我就要开杀戒了！”
鲁立冷冷地说：“总有一天你要吞下自酿的苦酒。”
司马库不理鲁立，高声向他的部下发布命令：“礼送友军出境。”
马队和骡队，排成严整的队形，从东西两边挤过来。炸大队的士兵们，被挤进了我家胡同。我家胡同的两侧，间隔几米就立着一个手提盒子炮的便衣。
有一些便衣居高临下地站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