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耻石
第二天拂晓,柴绍、张亮等的援军到了,黄昏时分,泾州南下的几万骑兵也进至颉利军的侧后方,群臣的心平静了许多。龙腾小说 Ltxsfb.com但很快,又有让
不安的消息传来,庐江王李瑗、义安王李孝常、长乐王李幼良等都树起了反帜。显然,这些建成遗党是想趁颉利大兵压境的机会,东山再起。
中书内省气氛肃然,李世民坐在椅子上,似乎还没有完全从痛失妃的悲恸和对自己的责备中回过神来。范鑫与几位大臣站在一旁,表
焦虑而严峻。李世民强打
神思索着,良久才面色沉郁地对封德彝道:“你速派
过河传旨,让尉迟敬德带着从泾州南下的五万
攻打李瑗,再传檄让右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率兵三万挡住李孝常和李幼良。”
封德彝一愣:“皇上,城外还有阿史那部的二十万铁骑呢,好不容易盼来了援军,对付颉利尚且捉襟见肘,哪里还有余力去平?”李世民说道:“对付颉利,朕已有办法了。朕打算借一支兵来,帮咱们对付颉利。”
封德彝问:“不知皇上要找谁去借兵?眼下谁又能是颉利的对手?”李世民看看众,吐出两个字来:“突利!”众臣面面相觑,不知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。李世民接着道:“你们想过吗?颉利的前队执思矢力五天就走完陇西小道,可后队的突利等
却走了八九天,这是为什么?契必何力和突利到长安城外后按兵不动,这又是为什么?”封德彝沉吟着说:“皇上的意思,突利等
与颉利不是一条心?”李世民站起身来:“兔死狐悲,唇亡齿寒,突利、契必何力从前都是
原上的枭雄,要是颉利真的扫平了中原,他们的死期就不远了。”
殿中的形立时活跃起来。封德彝自告奋勇去突利营中,晓以利害,劝其退兵。这让李世民颇为感动,他正要说话,范鑫却站起来指出,派说客的法子不可行,李世民问他为什么。范鑫向前迈了一步低着
道:“皇上,颉利以铁血治军,杀
如麻,爪牙遍布营中,封大
如何进得了胡营,见得着突利?退一步说,就算封大
见着了突利,突利敢公然退兵吗?颉利正在找由
对付他呢,他会授
以柄吗?”
封德彝不不阳地说道:“那阁下有何高见呢?”范鑫一拱手:“不如派一使臣带上一样东西直接去找颉利!”李世民问道:“什么东西?”范鑫说:“大唐库藏里的全部财宝!”范鑫的话一出
,李世民脸色一变。封德彝看在眼里,冷笑一声:“哼,绕了半天,你是想让皇上用财宝去买通颉利呀!身为唐臣,这等寡廉鲜耻的主意你也想得出来?”
李世民猛地一掌击在桌上,咆哮道:“好你个范鑫!难怪有骂你狗
才,你的骨
是够贱的!朕英雄一世,可以站着死,绝不跪着生!”长孙无忌忙假斥范鑫道:“范鑫,皇上是让你来赞画军机的,你扯这么远
什么,还不退下!”说着连连向范鑫使眼色。范鑫却假装没有看见,扑通跪下来向李世民谏道:“皇上,臣知道
活于世最难的事儿莫过于低
。可是,要想成大事儿,不学会低
行吗?时局危难到这种地步,如果皇上您不肯暂时低下
来,会是个什么结果?最终不仅要丢更大的面子,这大好河山也有尽失之虞呀!”
此言一出,李世民心一震,目光落到地图上,陷
思考之中。长孙无忌感觉出了李世民表
上的松动,冲着范鑫道:“可你也不想想,颉利是来跟皇上争天下的,大唐的财宝能买得动他吗?”范鑫扭过脸回答说:“这些财宝当然买不动颉利,可是却能买得动他手下那些部落首领呀。颉利的骑兵来自十八个部族,心思各不相同,多数
归附颉利不久,只要皇上将所有财宝全都拿出来
给颉利,那长安就成了一块没有
的骨
,有了这名正言顺的理由,不用咱们劝说,突利、契必何力这些
自然就会站出来闹着北撤,皇上借敌兵退兵的谋略不就能实现了吗?”
两一唱一和实际上是说给皇帝听的,也是说给群臣听的。李世民开始在殿中踱来踱去,显然,范鑫的这番见解打动了他。走了几步,他停下来,回
看看封德彝道:“德彝,你以为如何呢?”封德彝一拱手:“这可是要留下骂名的呀,请皇上三思。”嘴上这么说,但他心里明白,眼下也只有这剂方子可以试一试了。李世民朝外走去,
中说道:“容朕再想想,再想想!”
月光如水,宦官王德引路,李世民一脸沉思地披着斗篷走在宫中甬道上,望着远处一扇窗户上的灯光,李世民脱而出:“怎么,淑妃还没睡吗?”王德鼻子一酸:“皇上,这,这是公主殿下在为娘娘守灵呢。”李世民这才醒过神来,叹了
气:“唉!她已经走了,朕怎么就没觉着呢。”
旁边传来一阵脚步声,封德彝领着岑文本走了过来。封德彝说:“陛下,这是新任命的史馆修撰岑文本。”岑文本忙上前向李世民行礼:“臣见过皇上。”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当今天子,心里扑腾得直跳。李世民看了他一眼道:“你既是史官,读的史书必多,你说说,朕眼下该不该向颉利纳贡退兵。”岑文本不假思索地答道:“臣以为应该。越王勾践身世何等尊贵,为了击败强吴,不得不颜婢膝了整整十年,拿出全国最好的珍宝和最美的
供奉敌
,这么做够屈辱的吧,可是最终的胜者却是他!”
李世民玩味着岑文本的话,问道:“朕如果真这么做了,那后将如何评价朕?”岑文本说:“如果皇上能知耻后勇,励
图治,最终击败强敌的话,后
将把这一段历史当成和勾践卧薪尝胆一样的美谈传诵;但是,如果皇上的强国梦无法实现,甚至将来国土沦丧,天下分崩,那这将是一个亡国之君走向覆亡的开始,后
将把圣上与蜀后主刘禅等辈相提并论!”李世民一惊,脸上露出犹疑的表
,他看着岑文本又问:“这一笔能不能不记?”
岑文本反问道:“难道皇上不能确信自己将来会成为中兴圣主还是亡国之君?”李世民望着天空,良久才说道:“朕面对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,就像站在这茫茫的夜里,眼前的路都被黑暗笼罩着,又怎么能看得透将来呢,所以才想让你先不记录此事。”岑文本一拱手:“请皇上恕罪,微臣是史官,臣不能在青史上留下曲笔。”封德彝急忙对岑文本道:“既然皇上开了,你怎么就不能通融通融呢?”岑文本语气硬朗地道:“以春秋笔法治史是史官的规矩,司马迁为此不惜忍受腐刑,如果一定要通融,就请您找
来替换下官吧。”封德彝捋起袖子指着岑文本道:“唉呀,我说你这个
怎么这么死脑筋呢!”
李世民看了一眼封德彝,示意他不要指责岑文本,封德彝这才闭上了嘴,李世民接着对岑文本道:“你不怕死?”岑文本答道:“臣当然怕死。但更怕违反国家体制!”李世民脸色一变,慨然道:“那好,朕就不让你违反国家体制了!朕决心已下,明就倾库藏里的全部财宝以退胡兵,你就照实记吧,在史书上记下这一笔,朕就无路可退,只能往前走下去了,直到让这个濒死的国家站起来!有这么一个大包袱压着,对一个君主来说,这或许不是件坏事,他只能设法去做勾践了!”岑文本眼睛
湿了,心中升起一
敬意来,恭敬地喊了一声:“皇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