骤进,向主夸奖。学士讨近作看了,摇
道:“此非孺子
所及,若非抄写,必是倩。”呼公子诘问其由,公子不敢隐瞒,说道:“曾经
华安改窜。”学士大惊,唤华安到来出题面试。华安不假思索,援笔立就,手捧
所作呈上。学士见其手腕如玉,但左手有枝指。阅其文,词意兼美,字复工,
愈加欢喜,道:“你时艺如此,想古作亦可观也!”乃留内书房掌书记。一应往
来书札,授之以意,辄令代笔,烦简曲当,学士从未曾增减一字。宠信,赏
赐比众加厚。华安时买酒食与书房诸童子共享,无不欢喜。因而潜访前所见青
衣小鬟,其名秋香,乃夫贴身伏侍,顷刻不离者。计无所出,乃因春暮,赋
《黄莺调》以自叹:“风雨送春归,杜鹃愁,花飞,青苔满院朱门闭。孤灯半
垂,孤衾半枌,萧萧孤影汪汪泪。忆归期,相思未了,春梦绕天涯。”
学士一偶到华安房中,见壁间之词,知安所题,甚加称奖。但以为壮年鳏
处,不无感伤,初不意其有所属意也。适典中主管病故,学士令华安暂摄其事。
月馀,出纳谨慎,毫忽无私。学士欲遂用为主管,嫌其孤身无室,难以重托,乃
与夫商议,呼媒婆欲为娶
。华安将银三两,送与媒婆,央他禀知夫
说:
“华安蒙老爷夫提拔,复为置室,恩同天地。但恐外面小家之
,不习里面规
矩。倘得于侍儿中择一见配,此华安之愿也!”媒婆依言禀知夫
,夫
对学
士说了。学士道:“如此诚为两便。但华安初来时,不领身价,原指望一房好媳
;今
又做了府中得力之
,倘然所配未中其意,难保其无他志也。不若唤他
到中堂,将许多丫鬟听其自择。”夫道是。
当晚夫坐于中堂,灯烛辉煌,将丫鬟二十馀
各盛饰装扮,排列两边,恰
似一班仙,簇拥着王母娘娘在瑶池之上。夫
传命唤华安,华安进了中堂,拜
见了夫。夫
道:“老爷说你小心得用,欲赏你一房妻小。这几个粗婢中,任
你自择。”叫老姆姆携烛下去照他一照。华安就烛光之下,看了一回,虽然尽有
标致的,那青衣小鬟不在其内。华安立于傍边,嘿然无语。夫叫道:“老姆姆,
你去问华安:‘那一个中你的意?就配与你。’”华安只不开言。夫心中不乐,
叫:“华安,你好大眼孔,难道我这些丫就没个中你意的?”华安道:“复夫
,华安蒙夫
赐配,又许华安自择,这是旷古隆恩,
身难报;只是夫
随身
侍婢还来不齐,既蒙恩典,愿得尽观。”夫笑道:“你敢是疑我有吝啬之意。
也罢!房中那四个一发唤出来与他看看,满他的心愿!”原来那四个是有执事的,
叫做:春媚、夏清、秋香、冬瑞。春媚,掌首饰脂;夏清,掌香炉茶灶;秋香,
掌四时衣服;冬瑞,掌酒果食品。管家老姆姆传夫之命,将四个唤出来。那四
个不及更衣,随身妆束。秋香依旧青衣。老姆姆引出中堂,站立夫背后。室中
蜡炬,光明如昼,华安早已看见了,昔丰姿,宛然在目。还不曾开
,那老姆
姆知趣,先来问道:“可看中了谁?”华安心中明晓得是秋香,不敢说,只将
手指道:“若得穿青这一位小娘子,足遂生平。”夫回顾秋香,微微而笑,叫
华安且出去。华安回典铺中,一喜一惧,喜者机会甚好,惧者未曾上手,惟恐不
成。偶见月明如昼,独步徘徊,吟诗一首:“徙倚无聊夜卧迟,绿杨风静鸟栖枝。
难将心事和说,说与青天明月知。”
次,夫
向学士说了。另收拾一所洁净房室,其床帐家火,无物不备。又
合家童仆奉承他是新主管,担东送西,摆得一室之中,锦片相似。择了吉,学
士和夫主婚,华安与秋香中堂双拜,鼓乐引至新房,合卺成婚,男欢
悦,自
不必说。夜半,秋香向华安道:“与君颇面善,何处曾相会来?”华安道:“小
娘子自去思想。”又过了几,秋香忽问华安道:“向
阊门游船中看见的可就
是你?”华安笑道:“是也!”秋香道:“若然,君非下贱之辈,何故屈身于此?”
华安道:“吾为小娘子傍舟一笑,不能忘,所以从权相就。”秋香道:“妾昔
见诸少年拥君,出素扇纷求书画,君一概不理,倚窗酌酒,旁若无。妾知君非
凡品,故一笑耳!”华安道:“子家能于流俗中识名士,诚红拂、绿绮之流也!”
秋香道:“此后于南门街上,似又会一次。”华安笑道:“好利害眼睛!果然,
果然!”秋香道:“你既非下流,实是甚么样?可将真姓名告我。”华安道:
“我乃苏州唐解元也,与你三生有缘,得谐所愿。今夜既然说,不可久留,欲
与你图谐老之策,你肯随我去否?”秋香道:“解元为贱妾之故,不惜辱千金之
躯,妾岂敢不惟命是从!”华安次将典中帐目细细开了一本簿子,又将房中衣
服首饰及床帐器皿另开一帐,又将各所赠之物亦开一帐,纤毫不取。共是三宗
帐目,锁在一个护书箧内,其钥匙即挂在锁上。又于壁间题诗一首:“拟向华阳
里游,行踪端为可
留。愿随红拂同高蹈,敢向朱家惜下流。好事已成谁索笑?
屈身今去尚含羞。主若问真名姓,只在康宣两字
。”是夜雇了一只小船,泊
于河下。黄昏静,将房门封锁,同秋香下船,连夜望苏州去了。
天晓,家见华安房门封锁,奔告学士。学士教打开看时,床帐什物一毫不
动,护书内帐目开载明白。学士沉思,莫测其故。抬一看,忽见壁上有诗八句,
读了一遍,想:“此原名不是康宣。”又不知甚么意故,来府中住许多时,若
是不良之,财上又分毫不苟。又不知那秋香如何就肯随他逃走,如今两
儿又
不知逃在那里?“我弃此一婢,亦有何难。只要明白了这桩事迹。”便叫家童唤
捕来,出信赏钱,各处缉获康宣、秋香。杳无影响。过了年馀,学士也放过一
边了。
忽一学士到苏州拜客,从阊门经过。家童看见书坊中有一秀才坐而观书,
其貌酷似华安,左手亦有枝指,报与学士知道。学士不信,分付此童再去看个详
细,并访其名姓。家童复身到书坊中,那秀才又和着一个同辈说话,刚下阶
。
家童乖巧,悄悄随之。那两个转湾向潼子门下船去,仆从相随共有四五。背后
察其形相,分明与华安无二,只是不敢唐突。家童回转书坊,问店主:“适来在
此看书的是什么?”店主道:“是唐伯虎解元相公。今
是文衡山相公舟中请
酒去了。”家童道:“方才同去的那一位可就是文相公么?”店主道:“那是祝
枝山,也都是一般名士。”家童一一记了,回复了华学士。学士大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