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千足矣!”桂生惑于其言,随将白金五十两付与尤生安家;又收
拾三千馀金,择同尤生赴京。一路上尤生将甜言美语哄诱桂生,桂生
信,与
之结为兄弟。一到京师,将三千金唾手付之,恣其所用。只要乌纱上,那顾白
镪空囊。约过了半年,尤生来称贺,道:“恭喜吾兄,旦夕为贵矣!但时宰贪
甚,凡百费十倍昔年,三千不勾,必得五千金方可成事。”桂迁已费了三千金,
只恐前功尽弃,遂托尤生在势要家借银二千两,留下一半,以一千付尤生使用。
又过了两三个月,忽有隶卒四传命,新任亲军指使老爷请员外讲话。桂迁疑是
堂官之流,问:“指使老爷何姓?”隶卒道:“到彼便知,今不可说!”桂迁急
整衣冠,从四到一大衙门,那老爷乌纱袍带,端坐公堂之上。二
跟定桂迁,
二先
报。少顷,闻堂上传呼唤进。桂迁生平未
公门,心
突突地跳。军校
指引到于堂檐之下,喝教跪拜,那官员全不答礼,从容说道:“前所付之物,
我已便宜借用,侥幸得官,相还有,决不相负。但新任缺钱使用,知汝囊中尚
有一千,可速借我,一并送还。”说罢,即命先前四卒押到下处取银回话。如或
不从,仍押来受罪,决不轻贷。桂迁被隶卒勒,只得将银
付去讫,敢怒而不
敢言。明,债主因桂生功名不就,执了文契取索原银。桂迁没奈何,特地差
回家变产,得二千馀,加利偿还。
桂迁受了这场屈气,没告诉处,羞回故里。又见尤滑稽乘马张盖,前呼后拥,
眼红心热,忍耐不过,狠一声:“不是他,就是我!”往铁匠店里打下一把三尖
利刀,藏于怀中,等尤生明五鼓
朝,刺杀他了,便偿命也出了这
闷气。事
不关心,关心者,打做这节非常的事,夜里就睡不着了。看见月光
窗,只
道天明,慌忙起身,听得禁中鼓才三下,复身回来,坐以待旦。又捱了一个更次,
心中按纳不住,持刀飞奔尤滑稽家来。其门尚闭,旁有一窦,自己立脚不住,不
觉两手据地,钻窦中。堂上灯烛辉煌,一老翁据案而坐,认得是施济模样。自
觉羞惭,又被施公看见,不及躲避,欲与拱揖,手又伏地不能起,只得爬向膝前,
摇尾而言:“向承看顾,感激不忘,前令郎远来,因一时手
不便,不能从厚,
非负心也,将来必当补报!”只见施君大喝道:“畜生讨死吃,只管吠做甚么!”
桂见施君不听其语,心中甚闷,忽见施还自内出来,乃衔衣献笑,谢昔怠慢之罪。
施还骂道:“畜生作怪了!”一脚踢开。桂不敢分辨,俯首而行,不觉到厨房下,
见施母严老安坐于椅上,分派
羹。桂闻
香,乃左右跳跃良久,蹲足叩首,
诉道:“向郎君急,不能久待,以致老安
慢去,幸勿记怀!有馀
幸见赐一
块。”只见严老母唤侍婢:“打这畜生开去!”养娘取灶内火叉在手,桂大惊,
奔至后园,看见其妻孙大嫂与二子桂高、桂乔,及少琼枝,都聚一处。细认之,
都是犬形,回顾自己,亦化为犬。乃大骇,不觉垂泪,问其妻:“何至于此?”
妻答道:“你不记得水月观音殿上所言乎?‘今生若不能补答,来生誓作犬马相
报!’冥中最重誓语,今负了施君之恩,受此果报,复何说也!”桂抱怨道:
“当初桑枣园中掘得藏镪,我原要还施家债负,都听了你那不贤之,瞒昧
己。
及至他母子远来相投,我又欲厚赠其行,你又一力阻挡,今之苦,都是你作成
我的!”其妻也骂道:“男子不听言,我是
之见,谁教你句句依我?”
二子上前劝解道:“既往不咎,徒伤和气耳。腹中馁甚,觅食要紧!”于是夫妻、
父子相牵,同至后园,绕鱼池而走。见有粪,明知龌龊,因鋨极,姑嗅之,气
息亦不恶。见妻与二儿攒聚先啖,不觉垂涎,试将舌舐,味觉甘美,但恨其少。
忽有童儿来池边出恭,遂守其傍;儿去,所遗是粪,以
咬之,误堕于池中,
意甚可惜。忽闻庖传主
之命,于诸犬中选肥壮者烹食,缚其长儿去,长儿哀
叫甚惨。猛然惊醒,流汗浃背,乃是一梦,身子却在寓所,天已大明了。桂迁想
起梦中之事,痴呆了半晌:“昔我负施家,今
尤生负我,一般之理。只知责
不知自责,天以此梦儆醒我也!”叹了一
气,弃刀于河内,急急束装而归,
要与妻子商议,寻施氏母子报恩。只因一梦多奇异,唤醒忘恩负义。
桂员外自得了这个异梦,心绪如狂,从京师赶回家来。只见门庭冷落,寂无
一;步
中堂,见左边停有二柩,前设供桌,桌上有两个牌位,明写长男桂高,
次男桂乔,心中大惊。莫非眼花么?双手拭眼,定睛观看,叫声:“苦也,苦也!”
早惊动了宅里,奔出三四个丫鬟、养娘出来,见了家主便道:“来得好!大娘病
重,正望着哩!”急得桂迁魂不附体,一步一跌进房,直到浑家床前。两个媳
和儿都守在床边,啼啼哭哭,见了员外不暇施礼,叫公的叫爹的
做一堆,都
道:“快来看视!”桂迁才叫得一声:“大娘!”只见浑家在枕上忽然倒双眼,
直视其夫,道:“父亲如何今方回?”桂迁知谵语,急叫:“大娘苏醒,我在
此!”儿、媳
都来叫唤,那病者睁目垂泪说:“父亲,我是你大儿子桂高,
被万俟总管家打死,好苦呵!”桂迁惊问其故,又呜呜咽咽的哭道:“往事休题
了。冥王以我家负施氏之恩,父亲曾有犬马之誓,我兄弟两个同母亲于明往施
家投于犬胎,一产三犬,二雄者我兄弟二,其雌犬背有
瘤者,即母亲也。父
亲因阳寿未终,当在明年八月中亦托生施家做犬,以践前誓。惟妹子与施还缘分
合为夫,独免此难耳!”桂见言与梦合,毛骨悚然,方欲再问,气已绝了。举
家哀恸,一面差治办后事。
桂员外细叩儿二儿致死及母病缘由,
儿答道:“自爹赴京后,二哥出外
嫖赌,费不资,私下将田庄陆续写与万俟总管府中,止收半价。一月前,病痨
瘵身死。大哥不知卖田之,往东庄取租,遇万俟府中家
,与他争竞,被他毒
打一顿,登时呕血,抬回数亦死。母亲向闻爹在京中为
诓骗,终
忧郁;又
见两位哥哥相继而亡,痛伤难尽,望爹不归,郁成寒热之症。三前疽发于背,
遂昏迷不省事,遍请医
看治,俱说难救。天幸爹回,送了母亲之终。”桂迁
闻言,痛如刀割,延请僧众作九昼夜功德拔罪救苦。家连
疲倦,遗失火烛,
厅房、楼房烧做一片白地,三棺材尽为灰烬,不曾剩一块板
。桂迁与二媳一
仅以身免,叫天号地,唤祖呼宗,哭得眼红喉哑,昏绝数次。正是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