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客院一瞧,陈瑞锦已屋中坐着,忙上前问道:“这么晚了还不睡呢?”
陈瑞锦道:“才刚回来不久。”乃指着案头一封书信,“说是给你的。”
“哦,谁写的?”
“妙玉师父。”
贾琮一愣:“哈?没短她的稿费啊,给我写信干嘛?”拿起来拆开一瞧,骂了一声,“他大爷的。”陈瑞锦问何事,贾琮将信递给她。原来是妙玉之美貌又被人盯上了。论理说她已藏到庵堂,且有两广总督王子腾护着,怎么都该清静才是。偏这回盯上他的正是王子腾之子王仁。
王子腾常年从军,不大得空管教儿子,王仁在京中便早成纨绔,成事不足败事有余。而后到了岭南,王子腾更忙了。也知道这儿子不成器,遂早早选了个得用的二女婿帮衬自己。如今外头谁不知道王家大爷不顶事?横竖他媳妇是个好的,并替王子腾养下了聪慧懂事的孙子,王仁的事王子腾也不大管了。
妙玉初到广州时,知道些风声的闲人皆以为她是香港白令仪大人养着的,虽好奇、也不敢惹。后白家倒了又是王子腾供着,旁人只道王大人接手了这个美貌姑子。再后来龚三亦拿住香港,妙玉的一应供给又归龚三亦出了。闲人遂好奇,究竟是怎么个姑子能引得三个老头争先恐后护着她?趁着吃酒的功夫寻王仁打听。
王仁并不知道此尼来历。他虽纨绔,年岁也这么大了,并不鲁莽。以为是别家养的女人,恐惹麻烦,故一直未去看过。近日听人这么一提起来,也得了兴致,遂去寻他母亲打探。王子腾夫人亦不清楚,只知道是“受人托付帮着照看的”。王仁思忖道,“如此说来,不是我老子和香港那个老头的外室?”心下好奇,跑去檀度庵瞧瞧。
妙玉这会子已年逾三十,然容貌极美,气度飘然如天外之人。王仁在花柳繁华处打滚了数十年,何尝见过这般女子?乃试探着纠缠了些日子,见他老子分毫不知,胆子愈发大了。妙玉顾忌他的身份、不敢上王子腾那儿告状去。因她的诗文常年是荣国府的中华书局刊印了卖的,遂托了书局里的人给贾琮送信。偏那掌柜的太忙,忘记送出去了。今儿贾琮在广州城闲逛的时路过了自家书局,领着司徒岑进去参观了一趟。那展柜的看见他才想起此信来,没敢当场拿出来,待他走后方悄然送来王子腾府上。
贾琮对王仁的印象从上辈子就不好。依着曹老先生的原著,他们家福儿九成就是让这个没心肝的舅舅给坑了。只是调戏个把姑子与王仁这般大爷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,贾琮没法子拿这个做筏子修理他,有点犯愁。
陈瑞锦看完信撂回案上,道:“王子腾的亲儿子、琏二嫂子的亲兄弟。”
贾琮苦笑:“不然早修理了。这身份,修理不狠没用,修理狠了王叔父凤姐姐不答应,拐弯抹角的收拾他又恐怕王叔父看出来——他老人家知道得特别多。自家营中也少不得有人渣。”
陈瑞锦想了想道:“他知道游侠儿么?”
“知道。”
陈瑞锦皱眉:“这个就不该告诉他。”
贾琮撇嘴:“两广也有不少需要游侠儿帮着收拾的人,得跟他商量,不然恐怕误伤能吏。王仁天然就有豁免权。妙玉的诗文可赚钱了,再说还有龚先生的颜面。”又不痛快道,“妙玉已拿中华书局当盾牌稍作抵挡,不然他更有恃无恐。真不给我面子。”
“区区个卖文的姑子,王大爷岂能将她放在眼里?”陈瑞锦淡淡的说,“又不是你姘头。”
贾琮叫屈:“是姘头也是贾宝玉姘头好么?与我什么相干?”
陈瑞锦忍俊不禁:“色字头上一把刀。王仁既从未见过这般女子,没得手就不会轻易放过。你还得忌惮他老子。”又似笑非笑道,“若捅到龚三亦那儿去说不得老头会废了他——这会子正有力气没处使呢。我瞧你怎么办。”
贾琮拍案:“对啊,龚先生正得空呢。她干嘛给我写信?向龚先生告状不是又近又便宜?还是她姨父那系的人。”乃寻了个信封将妙玉的信囫囵套了进去,重新封上,提笔写了“龚三亦先生手启”,得意道,“明儿早上打发人送过去。”见陈瑞锦看着他直笑,茫然问道,“笑什么?”
“没什么。”陈瑞锦转身出去。贾琮总觉得哪里不对,脚下不觉跟着她到了院子里。陈瑞锦仰头看了看树梢之月,含笑道,“寻个没成亲的公府少爷求助,总比寻个老头儿求助心里舒服些。她未必对你存了什么念头,这本是人之天性。”
贾琮怔了三秒钟,赶忙说:“亏得马上就能成亲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