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说的人绘声绘色,就像亲眼目睹一样,听的人比学生上课还认真,脑袋里开始描绘当时的场景,坚固记忆,至於为什麽要加深记忆,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。
她们的‘窃窃私语’,宝乐走出老远还能听到,他微微扯动唇角,无奈的笑笑。
估计要不了多久,当事人就会知道这个秘密了吧!
幸好,小昱没有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,她抛弃了他,却因此造就了一个不一样的小昱。
越走脚步越沈重,他想起刚刚那人的话,跟大梅是什麽关系?
是啊,什麽关系呢?
在这个没有他位置的家里,他最多算是小昱名义上的小舅,事实上,他们是做尽一切亲密事的……爱人,算是爱人吧?小昱的母亲,虽然他不承认,可怎麽说她生下他,有生的恩情在,照这样算下来……不知为何,宝乐觉得荒诞滑稽,竟然呵呵的笑了起来。
甥舅,就得叫姐姐,那种关系就该喊她一声……越想越好笑,宝乐摇晃著蹲下去,笑得前俯後仰。笑在哪里?他不知道,只是一味的笑,笑出一脸的泪,笑出满心的悲痛。
大梅杂货铺,坐落在河堤上,木头横过河面,在房子与马路之间搭成一座简易的桥,人踩上去能感觉到桥的颠簸。说是杂货铺也真的是很杂,货架上铺了一层的灰,上边凌散的摆了些香烟瓜子糖果之类的,瓜籽皮吐得到处都是,一个身形魁梧的女人一边扫边一边骂人。
宝乐站在马路边上,呛鼻的灰尘扑面而来,他咳得愈发厉害,捂著鼻子往後退,没有踏过去的勇气。
“看什麽看,要买东西就进来,问路去找别家。”大梅快言快语,见他傻站著不吱声,她小心眼的又补上一句,“借宿一晚五十,管住不管吃,先交钱後入住,这儿没有免费的……”
独一无二的大嗓门,宝乐认得出她是谁,他平缓了一下因咳嗽而发疼的喉咙,小声说,“我是来接阿爸回家的。”
大梅甩开竹枝做的大扫帚,胳膊横在xiōng前,眯起两只眼睛打量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弟弟,“你就是宝乐?”
她的目光不带半柔光,就像是在看砧板上的鱼从哪里下刀比较适合,让宝乐非常不自在,他清清嗓子,眼睛见向别处,“是的,那个……阿爸在哪里,我接他回家。”
大梅再看多他两眼,弯腰捡起地上的扫帚,继续扫她的地,隔了一阵才硬梆梆的吼一声,“爸,你儿子来接你了。”
粗声粗气,仿佛对他有很大的怨念一样,扫地跟拼命似的,地上的黄土被掀起来,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开。宝乐本来就不舒服,眯著眼睛一脚踩空,惊慌失措中抓到几根杂草,没来得及喊就被冰冷的河水淹没了。
羽绒服浸水後很沈,加上宝乐怕冷在外面又加多一件阳昱的厚外套,他几乎用劲全身的力气往上挣,灌水的羽绒服却只会把他往河底拉……四肢渐渐失力,他恍恍惚惚的挣开眼睛,河水真的很清澈,能看到摇尾的小鱼,天上长了毛的火球,还有岸边怒叫的女人和冷眼旁观的……老人。
绝望随著河水灌进口鼻,宝乐心冷的闭上眼睛,也好,就这样解脱吧,一了百了!
只是,就这样死了,小昱怎麽办?他该有多伤心?
小昱说,不管现在有多艰难,要给他信心,哪怕被所有人都抛弃,他不离不弃……阳昱是一剂强心针,他忽然精神一震。还有小昱在啊,他不会抛开他,会跟他一起,谋取属於他们的幸福。
再失意,再颓废,都要记得……还有小昱跟他在一起!
呼吸被窒住了,宝乐胡乱的摆著头,希望能甩开像吸血鬼一样紧缠著他的河水,求生意识越来越强,他知道河岸上有人,当身体碰到河底冰凉的石头时,他的心里还有希冀。
阿爸不会见死不救的,再恨他,也不能眼睁睁看著他死!
河底的石块坚硬如铁,冷梆梆的吞噬著他最後的渴望。最後的一线光明中,他寄予了所有希望的老人,没有一丝迟疑,转身离开。
(10鲜币)小舅 064 大梅
阳光暖烘烘的,河水依旧是那麽的清澈,热闹了几天河岸终於清静下来,家家户户的院子里晾满了床单、衣服,棉被也都抱出了屋子,趁著天气大好,恨不得把屋掀了,也给屋里好好的晒一晒,祛祛湿寒之气。
离大梅杂货铺不远的草坪上,一群妇女手拿鞋底、毛衣各自忙碌著,眼不离手,嘴巴里吱吱喳喳相互调侃著。
“咯吱”
对面杂货铺的门开了,大梅扛了一捆木棍,用绳子利索的绑了几个架子,往地上一摆,中间木棍一横,一个结实简单的晾晒工具就弄好了。
草坪上有人朝她喊,“大梅,你这是要干啥啊?”
大梅很没好气的说,“没长眼睛啊,这麽长根棍,难不成给你男人晒内裤啊。”
那边不甘示弱,“棍粗好啊,晚上就有事做了。”
引来一阵哄笑,大梅架好最後一根棍子,回转身看著她们,大咧咧的回击,“吃不饱的骚货,我大方送你两根,晚上回去好好捅一捅,免得你老用手指头抠……”
要说浑话,她们自然比不过大梅,她脸皮厚,什麽重口味的粗话都敢说,要是惹到她,出口成脏的本事连男人都要惧她七分。那个女人不住她,讪笑两声低头纳鞋底,其他人却偷笑。其实听大梅讲荦话挺带劲的,很刺激,据她们有人说比跟男人做那事还带劲,只是刺激归刺激,却鲜少有人敢踩地雷,因为後果往往是听的人痛快,踩地雷的受刺激。
看得出来大梅今天心情不是很好,大家都清楚,见她因为晒被子把马路都占住了,也没有人跟她讲什麽公德心,吃鼻灰的机率有多大用膝盖想也知道。
“大梅,小辉好了吧?”
说到她的心肝宝贝,她的口气才好,“哪怕能好得了,从医院出来人都瘦成骨头了,前几天又……唉,这孩子苦啊,我看著他这样……”她哽咽了,难过的掉眼泪。
大儿子是草,二儿子是宝,她的母性流露让她们很不以为然,甚至在心里鄙视她,然而她们的正义感也仅仅只是在背後碎嘴而已,这种替别人抱不平又得罪人的事不是这些小肚心肠的村妇会做的。
当然,顺杆爬她们最擅长,“孩子受了苦,那得要好好补一补了,中药炖**,最补最有效,赶紧去试试。”
大梅叹气,“炖了,今天这孩子却说没胃口,吃不下,真是愁死我了。”
是吃多了吧,众女心里鄙夷,口中却说,“小辉有你这麽疼著真是有福气,他长大了一定要娶个好老婆,孝顺你。”
“那是肯定的,我们小辉啊,……”
大梅的荦话有多粗,那麽对她家宝贝小辉的夸赞就有多美,别人听得直起**皮,趁肠胃没翻腾之前赶紧截断她,“那个大梅啊,你家兄弟还没醒过来吗?”
提到这个,大梅一脸不快,“躺著呢,我当祖宗一样伺候他,他倒是睡得舒坦,我累死累活就不说了,还连累我家小辉,说起他就一肚子火。”
当别人为家事抱怨的时候,最不能干的就是火上添油,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村妇深谙此道,口不对心的说了一些总归是自家兄弟,一家人没有隔夜仇的劝解话。不清楚大梅心里怎麽想,竟然没有反驳,只是一味的发些牢骚,除此之外,她对这个占了房子的弟弟倒也没有想像中的那麽深痛恶绝。
端了一盆热水,大梅推门进了後院,齐了屋檐的围墙将阳光挡走了一半,後院有凉凉的感觉,取了条毛巾丢进盆里,她转身进了其中一间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