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脚大叔又吹牛了。便也不想多问，又道：“大叔，这
为何叫『大掌柜』，可是开饭馆的么？”那大汉哈哈一笑：“算是吧，这天下几千万张嘴，嗷嗷待哺，你要说他是开饭馆的，那也真像。”阿秀一脸困惑：“什么啊？天下不都靠皇上喂么？难道……难道这『大掌柜』便是皇上？”那大汉道：“没见识。皇上算什么东西？尧舜禹汤下台鞠躬，夏桀商纣
墨登场，这帮丑角儿来来去去、去去来来，没啥了得。真正厉害的是『大掌柜』，这独力撑住了整座戏台，他若不死，正统朝不会散。”阿秀年纪虽小，却因出身官家，自知朝廷有五辅六部、诸大学士，却没听过“大掌柜”这个官职，茫然道：“好难懂啊。到底这个『大掌柜』是好坏？”那大汉淡淡地道：“他是好、也是坏，端看你守不守他的规矩了。”阿秀愕然道：“什么意思？”那大汉道：“你若愿意乖乖听话，按他的心意办事，他便是天大的好，样样都给你好的。可你若要找他的麻烦、事事与他作对，那你会恨不得自己没从娘胎生出，省得受这个活罪。”阿秀呆呆地道：“这……这和我爹好像啊。”那大汉哈哈大笑，直拍大腿，笑道：“没错！还真是像啊！”听着笑声，阿秀心中却想：“这样看来，那个『大掌柜是个好。”这位铁脚大叔虽然风趣，对自己也算不错，可他仍旧是个钦命要犯，自是坏无疑。看那位“大掌柜”出手打伤了他，必然是天下坏蛋的大敌，自然算是好了。阿秀喃喃忖想，忽然心下一惊：“糟了，和坏为敌的，都是好。那我变成坏的朋友，不是成了坏么？”正担忧间，忽然想到霍天龙、张胖子，却又隐隐觉得不对。先前阿秀与张胖子等狭路相逢，受尽了屈辱，险些丧命，这帮欺侮弱小，自然是真正的坏，可他们与铁脚大叔为敌，难道便能算是好了么？不对，与坏蛋为敌的，未必是好。坏蛋的朋友，自也未必算是坏。阿秀想通了道理，忽然心念一转，又想：“等等，坏的敌，未必是好，那好的敌呢？是不是该算是坏？”阿秀喃喃忖忖，骤然间心下一惊，想到了伍定远。今早在城
亲眼所见，正统军凶霸霸的，提刀惊吓百姓。城外那些饿鬼其实也没做什么坏事，他们不过是肚子饿罢了，正统军凭什么欺侮他们？欺侮好的，还有脸说自己是好吗？阿秀呆呆想着，只觉得越来越难懂了。好似普天之下全是坏，说不定弄到后来，连自己也成了一个坏蛋，那可就糟糕了。正呆滞间，
却听那大汉道：“怎么啦？为何发起呆了？”阿秀忙道：“大叔，城外来了很多很多饿鬼，你听说了么？”大汉嗯了一声，搔了搔，道：“听说了。”阿秀低声道：“他们……他们为何跑来京城啊？”那大汉懒懒地道：“那还要问？这帮没东西吃，那便跑来京城要饭了。”阿秀颤声道：“他们……他们会吃么？”大汉耸肩反问：“你呢？你吃不吃？”阿秀慌道：“当然不吃。”那大汉道：“这就对了。你不吃，我不吃，家为何要吃？”阿秀呆了半晌，喃喃又道：“大叔，这些饿鬼是跟着秦仲海来的，对么？”那大汉吐了
浊气，道：“是。”阿秀忧声道：“大叔，秦仲海是不是要杀光咱们啊？”那大汉摇了摇，道：“不是。”阿秀茫然道：“是吗？那……那他
啥弄来了这么多饿鬼，不是想杀光咱们，那是什么？”那大汉道：“不晓得。”阿秀皱眉道：“大叔也不晓得？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？”大汉道：“你没听懂咱的话，我是说秦仲海自己也不晓得这要啥。”阿秀大惊道：“什么？连他自己不知道要啥？那……那他还造什么反？”那大汉道：“这你就不懂了。一个要造反，便没打算要正经事。否则他何不去悬壶济世、耕田织布，造福乡里，为何在那儿杀放火？”阿秀喃喃地道：“不对啊，我听孟夫子说，造反的都是为了当皇帝，难道……难道他连这个都不想吗？”大汉道：“老夫子们懂个
？真正有反骨的，生来就不受教，他不想让管，可你要他管别的闲事，他也不来劲。正是这样，秦仲海才立了间山寨，一不让别管，二也不想管别，只想大块吃
、大喝酒，一辈子打劫维生，谁晓得老天不赏脸，山寨一开，便闹得天下大旱……”阿秀拼命颔首：“我知道、我知道。我打小到大，只看过几次下雨。”大汉长叹一声，道：“这就是啦。冬
越冷、夏季越，老天不下雨，有钱都变穷光蛋了，山寨抢不到钱，反而来了大批饿肚子的，哭哭啼啼，硬是说要
伙，那姓秦的给夜纠缠，也是烦得发狂了，只好望朝廷狠打，瞧瞧有无食粮掉出来。”阿秀呆呆地道：“后来呢？打出食粮了么？”那大汉道：“食粮是种出来的，不是打出来的。”阿秀愕然道：“那……那该怎么办？”那大汉伸手掏了掏裤子，摸出了一团黑
的东西，道：“小弟，吃过午饭了吗？”眼见这东西是打裤裆出来的，好似一块黑泥，阿秀哪里敢碰？颤声道：“不、不用了。”那大汉笑道：“怕什么？吃给你看。”剥了一块，呼噜噜地嚼了起来，阿秀见他眯眼含笑，一派好吃模样，不由心生好奇，喃喃地道：“这……这真能吃么？”那大汉剥了一块烂泥，
到阿秀手上，道：“来，吃吃看吧。”阿秀惊道：“不要了，我……我吃饱了。”那大汉冷笑道：“没种。”阿秀见他眼神满是轻蔑，霎时气往上冲，张开了嘴，扔泥，大怒大嚼：“怎么样？这不是吃了么？是谁没种啊？”那大汉竖指妙赞：“好样的！好不好吃？”阿秀逞一时之快，把烂泥吃下去了，正等着作呕间，忽然嘴里传出一抹甜香，不觉咦了一声：“哎呀，好像不大难吃啊。”那大汉笑道：“岂止不难吃，根本就是好吃。还要再来一么？”阿秀眨了眨眼，那大汉这回倒真的没吹牛，那黑泥非但不臭，尚且即化，带来满嘴蜜甜，比什么花糕甜糕都好吃。阿秀忙道：“好，我……我再吃一块试试。”接过了黑泥，望嘴里又塞一，猛一下便化开了，他有些不足，便又再要了一，不觉再来一，终于赞叹道：“这到底是什么啊！这般好吃！”那大汉道：“这叫做神力
。”阿秀讶道：“神力？什么啊？”那大汉道：“这是怒苍山的军师发明出来的。近年天下大旱，地下种不出东西，怒苍上下便掘泥煮，弄出了这玩意儿。灾民们吃了后，都夸赞。”阿秀喜道：“好厉害啊！以后我每天吃这个吧，不用吃饭了。”那大汉道：“那可不行。”阿秀皱眉道：“为什么？”那大汉道：“这只能骗肚子。”阿秀茫然道：“骗肚子？什么意思啊？”大汉道：“神力是泥土煮出来的，吃了以后肚子发胀，感觉像是饱了，其实还是空的。久而久之，你的肚子便凸了起来，手脚却越来越细弱……”阿秀喃喃忖忖，道：“肚子凸、手脚细……”不觉大惊道：“那不是大肚饿鬼吗？”大汉淡淡地道：“没错，吃多了神力，久了便成饿鬼。”阿秀颤声道：“这可不得了，那……那秦仲海还喂他们吃，那不是骗么……”那大汉悠悠地道：“被骗又如何？一天一株神力、从早到晚心
好，拿来骗骗肚子。心里多少还留了希望，总强过上吊自尽吧。”阿秀喃喃地道：“原来如此，那……那些饿鬼为何还跑来京城？”大汉道：“神力吃完了。”阿秀骇然道：“吃完了？”大汉道：“虽是泥杂，可也有煮完的一天。偏偏老天爷不赏脸，硬是不下雨，却能怎么办？可怜他们煮了十年，终于也把泥煮完了，山寨上下听说消息，这便大
了起来。都晓得『神力』是灾民的宝贝，一旦听说吃完
了，势必上山来闹。寨上弟兄发急，都问怒王有何打算……你想你若是秦仲海，你该怎么向饿鬼说？”阿秀喃喃地道：“就说实话啊。”那大汉道：“你还是年纪小啊。常言道：『吃菩萨、着菩萨，灶里无柴烧菩萨』，你想饿鬼听说好吃的没了，还能不把老秦煮
